“你說得我心裏美滋滋的,親愛的。不過,這不是真情。”


    “別蠢了。”


    “你瞧,巴恩斯先生,正因為我歷經坎坷,所以今天才能盡情享樂。你是否也是這麽看的?”


    “是的。絕對正確。”


    “我知道,”伯爵說。“奧秘就在其中。你必須對生活價值形成一套看法。”“你對生活價值的看法從來沒有受到過幹擾?”勃萊特問。“沒有。再也不會啦。”“從來沒有戀愛過?”“經常戀愛,”伯爵說。“談情說愛是常事。”“關於你對生活價值的看法,戀愛有什麽影響?”“在我對生活價值的看法中,戀愛也占有一定的位置。”“你沒有任何對生活價值的看法。你已經死去了,如此而已。”


    “不,親愛的。你說得不對。我絕對沒有死去。”


    我們喝了三瓶香檳酒,伯爵把籃子留在我的廚房裏裏。我們在布洛涅森林一家餐廳裏吃飯。菜餚很好。食品在伯爵對生活價值的看法中占有特殊的位置。跟美酒同等。進餐的時候,伯爵舉止優雅。勃萊特也一樣。這是一次愉快的聚會。


    “你們想上哪兒去?”吃完飯,伯爵問。餐廳裏就剩下我們三個人了。兩個侍者靠門站著。他們想要回家了。


    “我們可以上蒙馬特山,”勃萊特說。“我們這次聚會不是挺好嗎?”


    伯爵笑逐顏開。他特別開心。


    “你們倆都非常好,”他說。他又抽起雪茄來。“你們為什麽不結婚,你們倆?”


    “我們各有不同的生活道路,”我說。


    “我們的經歷不同,”勃萊特說。“走吧。我們離開這裏。”


    “再來杯白蘭地吧,”伯爵說。


    “到山上喝去。”“不。這兒多安靜,在這裏喝。”“去你的,還有你那個‘安靜’,”勃萊特說。“男人到底對安靜怎麽看?”“我們喜歡安靜,”伯爵說。“正如你喜歡熱鬧一樣,親愛的。”


    “好吧,”勃菜特說。“我們就喝一杯。”


    “飲料總管!”伯爵招呼說。


    “來了,先生。”


    “你們最陳的白蘭地是哪年的?”


    “一八一一年,先生。”


    “給我們來一瓶。”


    “嗨,別擺闊氣了。叫他退掉吧,傑克。”


    “你聽著,親愛的。花錢買陳釀白蘭地比買任何古董部值得。”


    “你收藏了很多古董?”


    “滿滿一屋子。”


    最後,我們登上了蒙馬特山。澤利咖啡館裏麵擁擠不堪,煙霧騰騰,人聲嘈雜。一進門,樂聲震耳。勃萊特和我跳舞。舞池裏擠得我們隻能勉強挪動步子。黑人鼓手向勃萊特招招手。我們披擠在人群裏,在他麵前原地不動地踏著舞步。


    “你合(好)?”


    “挺好。”


    “那就合(好)羅!”


    他臉上最醒目的是一口白牙和兩片厚嘴唇。


    “他是我很要好的朋友,”勃萊特說。“一位出色的鼓手。”


    樂聲停了,我們朝伯爵坐的桌子方向走去。這時又奏起了樂曲,我們又接著跳舞。我瞅瞅伯爵。他正坐在桌子邊抽雪茄。音樂又停了。


    “我們過去吧。”勃萊特朝桌子走去。樂聲又起,我們又緊緊地擠在人群裏跳著。“你跳得真糟,傑克。麥可是我認識的人中跳得最好的。”


    “他很了不起。”


    “他有他的優點。”


    “我喜歡他,”我說。“我特別喜歡他。”


    “我打算嫁給他,”勃萊特說。“有意思。我有一星期沒想起他了。”


    “你沒有給他寫信?”


    “我才不呢。我從不寫信。”


    “他準給你寫了。”


    “當然。信還寫得非常好。”


    “你們什麽時候結婚?”


    “我怎麽知道?等我辦完了離婚手續吧。麥可想叫他母親拿錢出來辦。”


    “要我幫忙不?”


    “別蠢了。麥可家有的是錢。”


    樂聲停了。我們走到桌子邊。伯爵站起來。


    “非常好,”他說。“你們跳起舞來非常非常好看。”


    “你不跳舞,伯爵?”我問。


    “不。我上年紀了。”


    “噯,別說笑話了,”勃萊特說。


    “親愛的,要是我跳舞能感到樂趣,我會跳的。我樂意看你們跳。”


    “太好了,”勃萊特說。“過些時候我再跳給你看看。你那位小朋友齊齊怎麽樣啦?”


    “跟你說吧。我資助他,但是我不要他老跟著我。”


    “他也著實不容易。”


    “你知道,我認為這孩子會很有出息。但是就我個人而言,我不要他老在我跟前。”


    “傑克的想法也是這樣。”


    “他使我心驚肉跳。”


    “至於,”伯爵聳聳肩說,“他將來怎麽樣,誰也說不準。不管怎麽說,他的父親是我父親的好友。”


    “走。跳舞去,”勃萊特說。


    我們跳舞。場子裏又擠,又悶。


    “親愛的,”勃萊特說,“我是多麽痛苦。”


    我有這種感覺:這一切以前全經歷過。“一分鍾之前你還挺高興嘛。”


    鼓手大聲唱著:“你不能對愛人不忠——”


    “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怎麽回事兒?”


    “不知道。我隻感到心情糟透了。”


    “……,”鼓手唱著。然後抓起鼓槌。


    “想走?”


    我有這種感覺:好象在做惡夢,夢境反覆出現,我已經熬過來了,現在又必須從頭熬起。


    “……,”鼓手柔聲唱著。


    “我們走吧,”勃萊特說,“你別見怪。”


    “……,”鼓手大聲唱著,對勃萊特咧嘴笑笑。


    “好,”我說,我們從人群中擠出來。勃萊特到盥洗室去。


    “勃萊特想走,”我對伯爵說。他點點頭。“她要走?好啊。你用我的車子吧。我要再待一會兒,巴恩斯先生。”


    我們握手。


    “今晚過得真好,”我說。“但願你允許我……”我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鈔票。


    “巴恩斯先生,這不象話,”伯爵說。


    勃萊特穿戴好了走過來。她親了下伯爵,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站起來。我們剛出門,我回頭一看,己經有二位姑娘在他身旁坐下了。我們跨進大轎車。勃萊特告訴司機她旅館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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