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小型的。”


    “王八蛋。要是有個裝滿汽油的小瓶,我就爬過去放火燒掉它。這傢夥打算幹什麽,英國人?”


    “等會兒他會再把坦克探出頭來張望的。”“叫人害怕的就是這些傢夥啊。”奧古斯丁說。“瞧,英國人1他在打那些死掉的哨兵。”


    “因為他沒有別的目標可打,”羅伯特,喬丹說。“別怪他。”但是他在想。”當然啦,要取笑他。然而,假使你自己回到了本國,人家用炮火把你攔阻在大路上。跟著橋給炸了。你難道不會以為前麵埋著地雷或設著埋伏嗎?你當然會這樣想。這坦克手幹得滿不錯,他在等待援軍開上來。他正在和敵人交鋒。實在隻不過是我們這幾個人罷了。但是他哪裏知道啊。瞧這小雜、種。小坦克在拐角上慢慢露出一點兒頭來。芷在這時,奧古斯丁看到巴勃羅用雙手雙膝從河穀邊爬上來,鬍子拉碴的臉上淌著汗。“婊子養的來了,”他說。“誰?”“巴勃羅。”


    羅伯特 喬丹一望,看見了巴勃羅,接著就朝坦克上塗著偽裝色的炮塔射擊,瞄準了那機槍上方的一道隙縫。小坦克呼呼地慌忙縮回去,又消失了蹤影。羅伯特 喬丹提起自動步槍,啪的把三腳架折起,貼在槍筒上,不管槍口還是很燙,就背上肩頭。槍口燙得厲害,灼著他的肩頭,他用手托起槍托,使勁把槍口指向後方。


    “把那袋子彈盤和我那挺小機槍拿了"他大聲說。“跑著跟”


    羅伯特 喬丹穿過樹林向山上奔去。奧古斯丁緊跟在後麵,再後麵跟著巴勃羅。


    “比拉爾!”羅伯特 喬丹朝山坡那邊叫喊。“來軻,大娘1”他們三人盡快地爬上陡削的山坡。他們沒法奔跑,因為坡度太陡。巴勃羅隻背著一支騎兵用的手提機槍,沒有其他東西,緊緊趕上了他們倆。


    “你那一夥人呢?”奧古斯丁嘴裏發千,問巴勃羅。“全死了。”巴勃羅說。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奧古斯丁轉過頭來望著他。


    “我們現在有不少馬啦,英國人。”巴勃羅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好。”羅伯特 喬丹說。他想,你這殺人成性的雜種。“你碰上什麽了?”


    “什麽都碰上了,”巴勃羅說。他大口大口地嗤著氣。〃比拉爾怎麽樣?”


    “她失去了費爾南多和那兩兄弟中的一個一”“埃拉迪奧。”奧古斯丁說‘“你吶?”巴勃羅問。“我失掉了安塞爾莫。”


    “馬很多了。”巴勃羅說。“連耿行李也夠了,“奧古斯丁咬咬嘴唇,望著羅伯待。喬丹,搖搖頭。他們聽到那坦克在被樹林遮住的下麵公路上又在向路麵和橋掃射了。


    羅伯特、喬丹把頭猛的一甩。”那是怎麽回事?”他對巴劫羅說。他不願意望巴勃羅,或聞到他的氣息,但他要聽他的回答。


    “那輛坦克來了,我脫不開身。”巴勃羅說。“我們在下麵那哨所的拐角上被擋住了去路。後來坦克回去補給什麽了,我就來啦,


    “你在拐角上開槍打誰?”奧古斯丁單刀直入地問。巴勃羅望著他,露齒要笑,想想不行,結果沒說什麽。“你把他們全槍殺了?”奧古斯丁問。羅伯特 喬丹在想,你別開口。這不關你的事。你所指望的事,他們全幹成了,而且述不止如此。這是幫派之爭。別用道德觀點來判斷。對一個兇手,你能指望什麽呢?你正在和一個兇手合作啊。你別開口。你本來就對他夠了解的。這又不是新鮮事兒。可是這雜種多卑鄙,他想。這雜件多卑鄢、狠毒嗨。


    他的胸脯由於爬了山而正在作痛,奔跑之後仿佛賽裂幵似的,這時他看到了前麵樹林裏的馬群。


    “說呀,”奧古斯丁在說。“你幹嗎不說你斃了他們,“閉嘴,”巴勃羅說。“今天我大打了一場,幹得不賴。問英國人好啦。”


    “那麽現在把我們帶出去吧,”羅伯特 喬丹說。“因為這個主意是你想出來的。”


    “我有一個很好的主意,”巴勃羅說隻消有一點兒運氣,我們就能脫險了。”


    他開始呼吸得較正常了。


    “你不打算殺我們中間的人吧。”奧古斯丁說。“因為我現在要殺你了。”


    “閉嘴,”巴勃羅說。“我必須顧到你的利益和我們這一夥的利益。這是打仗啊。人不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王八蛋,”奧古斯丁說。“你撈到了全部的好處。”“告訴我,你在下麵碰上些什麽了。”羅伯特 喬丹對巴勃羅


    “什麽都碰上了。”巴勃羅重複說。他還是氣喘得胸脯象要袈開似的,伹這時能從容地說話了,他臉上和頭上在淌汗,肩膀和胸膛全濕透了。他小心翼翼地望著羅伯特 喬丹,想知進他是不是真的懷著善衆,接著他露齒笑笑。“什麽都碰上了。”他又說。“我們先占領了哨所。接著來了個庫托兵。接著又來了—個。接著是輛救護車。接著是輛卡車。接著是那輛坦克〃就在你炸橋之前。”


    “接著一” 。”


    “坦克傷不了我們,可它封鎖了公路,我們找法脫身。後來坦克開走了,我就來了。”


    “那麽你那夥人呢?”奧古斯丁插嘴說,還在找碴兒。“閉嘴,”巴勃羅直瞪瞪地望著他,看他臉上的神氣,好象一個不等出現不利情況就出色地完成戰鬥任務的人的神情。“他們不是我們一夥的嘛。”


    這時他們看到係在樹幹上的那些馬兒,陽光透過鬆樹的枝丫投射在它們身上,它們甩著頭,踢著腳,驅趕馬蠍。羅伯特 喬丹看到了瑪麗亞,接著就緊緊地、緊緊地抱著她,自動步槍靠在身旁,槍口抵著他的肋骨,聽瑪麗亞在說,“你啊,羅伯托。你啊“是明,兔子。我的好兔子。我們現在走吧。”“你真的在我身邊嗎?”“對,對。真的。你啊!”


    他決沒有想到,在打仗的時候能體會到有個女人在身邊;也沒想到你身體的任何部分竟能體會到這一點,並對它作出皮應;也沒想到如果有個女人的話,她的乳房竟是小小的、圓圓的,隔著一層襯衣緊貼著你;也沒想到它們,那對乳房,會理解他們倆是在戰火中。可這是真的,他就想。”好,很好。我原來不會相信這個的。他使勁抱了她一下,伹並不對她看,就在她身上他從沒拍過的地方拍了一下,說,“上馬。上馬。跨上馬鞍,漂亮的姑娘,“他們解著馬籩繩。羅伯特 喬丹已把自動步槍交還給奧古斯丁,把自己的手提機槍挎在背上,這時掏出衣袋裏的手櫥彈,裝進馬褡子裏。他拿一隻空背包塞在另一隻裏,“起縛在他的馬鞍後麵。接著比拉爾來了,她爬坡累得喘不過氣來,話都說不出,隻做著手勢。


    接著巴勃羅把他手裏的三裉縛馬腳的繩索塞在一隻馬裕子裏,直起腰來說。”怎麽樣,太太?”她隻是點點頭,大家就都上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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