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啦。第二軍中,哪一個不認得這管姐兒的。”


    我們到了別墅的門外。


    “他們管她叫女修道院院長,”博內羅說。“姐兒們是新來的,但是人人都認得那管姐兒的。她們大概是剛要撤退前才運到的。”


    “她們會好好樂一陣子的。”


    “我也說她們會好好樂一陣子的。我倒希望可以免費搞她們一下。那妓院的價錢本來就太貴。政府敲詐我們。”


    “把車子開出去,叫機工檢查一下,”我說。“換一下潤滑油,檢查一下分速器。裝滿汽油,然後去睡一會兒。”


    “是,中尉長官。”


    別墅裏空無一人。雷那蒂已經跟著醫院撤退了。少校也坐上了小汽車,率領醫院人員走了。少校在窗子上留下一張字條,叫我把堆在門廊上的物資裝上車,開車到波達諾涅去。機工們早已走光了。我回到汽車間。我到了那兒,其餘那兩部車子剛開來了,司機們下了車。天又在下雨了。“我是多麽——多麽困,從普拉伐到這兒來一共睡著了三次,”皮安尼說。“現在我們怎麽辦,中尉?”


    “我們換換油,塗些機油,裝滿汽油,然後把車子開到前邊,把他們留下的破爛裝上。”


    “以後我們就出發嗎?”


    “不,我們先睡三小時。”


    “天啊,能睡一睡多好啊,”博內羅說。“我已沒法睜開眼睛駕車了。”


    “你的車子怎麽樣,艾莫?”我問。


    “沒問題。”


    “給我一套工作服,我幫你加油。”


    “千萬不可以,中尉,”艾莫說。“根本沒事。你去收拾你自己的東西吧。”


    “我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我說。“我去把他們留下來的東西搬出來吧。車子一弄好,你們就開到前邊來。”


    他們把車子開到別墅前邊來,我們就把堆積在門廊上的醫院設備裝上車子。裝完以後,三部車子排成一行,停在車路上的樹底下躲雨。我們走進別墅去。


    “到廚房去生個火,把衣服烘烘幹,”我說。


    “衣服幹不幹沒關係,”皮安尼說。“我隻想睡覺。”


    “我要睡在少校的床上,”博內羅說。“我要在老頭子躺的地方睡個覺。”


    “我哪兒睡都行,”皮安尼說。


    “這兒有兩張床,”我打開門說。


    “我從來不知道那間房裏放的是什麽,”博內羅說。


    “那是老甲魚的房間,”皮安尼說。


    “你們倆就在那兒睡,”我說,“我會叫醒你們的。”


    “中尉,要是你睡得太長久的話,我們就由奧國佬來叫醒吧,”博內羅說。


    “我不會睡過頭的,”我說。“艾莫在哪兒?”


    “他到廚房去了。”


    “去睡吧,”我說。


    “我就去睡,”皮安尼說。“我已經坐著打盹打了一天啦。我的眼睛總是睜不開。”


    “脫掉你的靴子,”博內羅說。“那是老甲魚的床鋪啊。”“我管它什麽老甲魚。”皮安尼躺在床上,一雙泥汙的靴子直伸著,他的頭靠在胳膊上。我走到廚房去。艾莫在爐子裏生了火,爐上放了一壺水。


    “我想還是做一點實心麵吧,”他說。“大家醒來時會肚子餓的。”“你難道不困嗎,巴托洛梅奧?”


    “不太困。等水一滾我就走。火會自己熄滅的。”“你還是睡一下吧,”我說。“我們可以吃幹酪和罐頭牛肉。”“這個要好一點,”他說。“吃點熱的東西對那兩個無政府主義者有好處。你去睡吧,中尉。”


    “少校房間裏有一張床。”


    “那你就去睡吧。”


    “不,我回我樓上的老房間去。你可想喝杯酒,巴托洛梅奧?”“大家動身時再喝吧,中尉。現在喝下去可沒什麽好處。”“要是你三小時後先醒來,而我又沒來叫你,你就來叫醒我,行嗎?”“我可沒有表,中尉。”


    “少校房間裏牆上有個掛鍾。”


    “好吧。”


    於是我走出去,穿過飯廳和門廊,走上大理石的樓梯,到了我以前和雷那蒂合住的房間。外邊在下雨。我走到窗邊,望出去。天在黑下來,我看見那三部車子成一排停在樹底下。樹木在雨中滴著水。因為天冷,樹枝上掛著水珠。我回到雷那蒂的床邊,躺下去,睡著了。


    我們出發前在廚房裏吃東西。艾莫搞了一大盆實心麵,拌著洋蔥和切碎的罐頭肉。我們圍桌而坐,喝了兩瓶人家留在地窖裏的葡萄酒。外邊天黑了,還在下雨。皮安尼坐在桌旁,還是昏昏欲睡。


    “我覺得撤退比進兵好,”博內羅說。“撤退時我們有巴勃拉酒喝。”


    “我們現在喝它。明天也許得喝雨水啦,”艾莫說。


    “明天我們到烏迪內。大家喝香檳。那些逃避兵役的王八蛋就呆在那兒。醒來吧,皮安尼!我們明天在烏迪內喝香檳!”


    “我醒啦,”皮安尼說。他把實心麵和肉盛在他的盤子裏。“能找到番茄醬嗎,巴托?”


    “一點也沒有啊,”艾莫說。


    “我們要在烏迪內喝香檳,”博內羅說。他在杯子裏斟滿了澄清的紅色巴勃拉酒。


    “到烏迪內以前,我們可能喝——水哩,”皮安尼說。


    “你吃炮了沒有,中尉?”艾莫問。


    “飽了。把酒瓶給我,巴托洛梅奧。”


    “我給每部車子預備了一瓶酒,”艾莫說。


    “你根本沒有睡嗎?”“我不需要多睡。我稍微眼睛閉一閉。”


    “明兒我們要睡國王的床羅,”博內羅說。他現在興高采烈。“明兒我們也許睡在——”皮安尼說。


    “我要跟王後睡覺,”博內羅說。他望望我,看我對這玩笑有什麽反應。


    “跟你睡覺的是——”皮安尼昏昏欲睡地說。


    “這是叛逆啊,中尉,”博內羅說。“這豈不是叛逆嗎?”


    “不許說了,”我說。“你們喝了一點酒就胡說八道。”外邊下著雨。


    我看看表。九點半。


    “是該走的時間啦,”我說,站起身來。


    “你乘誰的車子,中尉?”博內羅問。


    “乘艾莫的。第二部是你。第三部皮安尼。我們走大路去科蒙斯。”“我就怕我會睡著,”皮安尼說。


    “好吧。我就坐你的車子。第二部是博內羅。第三部是艾莫。”“這樣安排最好了,”皮安尼說。“因為我太困了。”


    “我開車,你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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