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手下此時已不足2.8萬人,且陷入饑寒交迫、缺少供應的困境之中。南軍雖然名義上還有十幾萬部隊,但是全被北軍分割包圍,大多數南軍並沒有什麽戰鬥力,唯一能戰的北維吉尼亞軍團,以現在的態勢繼續下去,難免滅頂之災。


    李將軍看著一個個疲憊而堅毅的戰士,想起了跟戰友“石牆”傑克遜、朗斯特裏特、斯圖爾特一起所向披靡的日子,感慨很多勇士都已不在人世。


    雖然說軍人的歸宿就是戰死沙場,李將軍也相信自己手下這2.8萬名士兵會義無反顧地和自己一樣慷慨赴死,但這畢竟是一場內戰,並不是外敵入侵,而是兄弟同胞之間的手足相殘。


    眼看大勢已去,李將軍不想讓這麽多國家精英白白犧牲,於是,他做出了一個超越個人榮辱的決定。


    與此同時,他的對手也做出了一個同樣的決定,將格蘭特的一封信送到了李將軍手上。


    格蘭特說為了避免無謂的流血,希望北維吉尼亞軍團投降。


    李回信問投降的條件是什麽。


    格蘭特回信:隻有一個條件,就是你方必須解除武裝,其他條件可以麵談。


    當天晚上,格蘭特收到了李將軍的回覆:建議明天上午10點見麵,但不是討論投降的事。


    格蘭特回覆:為了和平,為了成千上萬條生命和上億的財產,希望雙方盡快達成共識。


    就在南北雙方兩位最高軍事指揮官信件來往時,戰鬥還在繼續。北軍節節勝利,南軍連連敗退,已無招架之力。


    李將軍終於決定放棄了。其他南軍將領除個別人外,也都認為投降是唯一的選擇。


    9日上午8點,李豎起了一麵白旗,帶領三名助手在槍炮聲中趕往前線。對此格蘭特手下第一猛將謝爾曼認為北軍已經勝券在握,李隻是拖延時間,他希望從北卡羅來納州趕來,跟格蘭特會合,一舉殲滅李的部隊,而且謝爾曼表示自己隻需要五分鍾就可以把對手幹掉。


    格蘭特此時相信李的真誠,同意跟李見麵。幾小時之後,雙方停火,等待兩位最高統帥商量投降條件。


    四年前,住在孟納薩斯的退休雜貨商麥克林,接待了一名南軍軍官,於是他的家成為南軍指揮所,內戰的第一場戰役在他的農場打響。


    南北開戰後麥克林搬到偏僻的阿波馬托克斯,他相信再也看不見硝煙了。但是,歷史竟然開了這麽大的一個玩笑,這場血流成河的內戰竟然將要在他家結束。


    聽到敲門聲後,麥克林先生打開房門,發現李將軍的助手馬歇爾上校站在門外。馬歇爾非常客氣地告訴麥克林,他的房屋將要成為南北兩軍統帥會麵的場所。


    麥克林先生相信這一切都是宿命:美國的內戰從他家的後院爆發,最後在他家客廳結束。


    麥克林先生的際遇稱得上千古無雙,不經意間他就名留青史了。


    不以成敗論英雄


    格蘭特在馬歇爾上校的引導下來到麥克林家。李將軍全身披掛,身著嶄新的軍裝,挎著鑲嵌寶石的指揮刀,已經在門口迎候。格蘭特由於著急趕路,還穿著骯髒的士兵製服,紐扣也沒有扣上,更沒有帶指揮刀。


    雙方統帥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麵了。儀表堂堂的李和不拘小節的格蘭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雖然格蘭特已經是這場戰爭的勝利者,但在這一刻,他卻感到心情沮喪,戰勝這個國家最偉大的軍人對於格蘭特來說是一種悲哀。


    倆人握手致意之後,格蘭特打招呼說,老將軍,我以前在墨西哥見過你,那個時候咱們倆都在墨西哥打仗。我還能記起你當時的樣子。


    李將軍回答說,是啊,我知道咱們曾經見過麵,我經常回憶你什麽樣子,卻想不起來你有什麽特點。


    雙方坐下來之後,就像老朋友一樣開始敘舊,西點軍校往事、墨西哥戰爭等,59歲的李和43歲的格蘭特幾乎忘了會麵的目的。直到李將軍說,格蘭特將軍,我想咱們這次見麵的目的,是我要求你提出接受我們投降的條件。


    格蘭特將軍回答說,對對對,我是來提條件的。但是沒說兩句又跑題了。李再次打斷他,建議他把他的條件寫出來,以便雙方簽字。格蘭特說,沒問題,我現在就寫。


    他隻用了幾分鍾時間就寫好了這份投降協議。條件是:南軍交出武器後予以特赦,軍官可以保留手槍、私人馬匹和行李,官兵可以自由返回家中不予追究。


    在格蘭特書寫投降條件協議的過程中,寫到兵器、大炮和所有公共財產都移交給北軍時,特意補充了一句:不包括軍官的馬和私人物品。每一位軍官和士兵,都允許返回家鄉,隻要他們遵守本協議,並遵從居住地的法律,就不會受到美國政府的幹涉。


    李將軍看完協議之後沉默半晌,格蘭特問他有什麽意見沒有。


    李將軍說隻有一件事,就是我們部隊中的炮兵和騎兵用的都是他們自己的馬匹,我不知道這些人是否能夠保留他們自己的馬。


    格蘭特說,老將軍您看,這個條款上寫的是不允許的,隻允許軍官帶走他們的私人物品。


    李將軍說,你是對的,我看明白了。這個條款不允許這些人帶回他們的馬匹,這寫得很清楚。


    從始至終,李將軍都表現得非常平靜,但當這番對話結束時,他的情緒明顯失控,滿臉悲傷。


    格蘭特說,我知道你們部隊中的絕大多數士兵都是小農場主,他們需要馬來種莊稼。我不準備改變協議所寫的條款,但是我將告訴我的軍官,允許所有聲稱是自己馬匹和騾子主人的人,把他們的牲畜帶回家。


    李將軍對此心滿意足,表示這最好不過了,讓人非常滿意。


    幾分鍾後,李將軍對格蘭特說,我這兒有1000名聯邦戰俘,在過去幾天裏,我沒能提供給他們任何食物,因為我自己的士兵也沒的吃。


    格蘭特立刻叫來軍需官,命令他馬上向南軍提供充足的食物。


    隨後,格蘭特和李將軍在這份投降協議書上籤下各自的名字。


    李將軍離開之前,解下佩劍遞給了格蘭特,格蘭特還了回去。格蘭特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沒有在條款中寫明軍官可以保留佩劍。


    下午4點,李起身和格蘭特握手告別,上馬離去。


    向戰敗者致敬


    格蘭特將軍看著李將軍離開的背影,心中一陣悲哀。


    在格蘭特的帶領下,所有在場的北軍軍官一起脫帽致敬。李將軍在馬上脫帽答謝。這歷史的一幕結束了。


    這時,北軍軍官們開始歡呼,不料馬上被格蘭特製止了。南軍投降的消息傳遍了北軍,官兵們鳴槍慶祝,甚至點燃大炮。


    當炮聲隆隆作響時,格蘭特也製止了這些行為,他說他們曾經是叛軍,現在又是我們的同胞了,我們停止慶祝他們的失敗,就是對我們勝利的最好表達。


    李將軍騎著馬回到了自己的營地。


    當他到達前方戰線時,士兵們歡呼起來,眼淚從這位英勇善戰的將軍眼中奪眶而出。


    他看著自己的士兵們,一句話也沒有說,士兵們脫下帽子,注視著將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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