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頂的燈打下來, 沈勁背著光,把阮胭圈在懷裏。


    燈在他眼下眉骨拓了一層陰影。


    他已經很久很久都沒離她這麽近過了。他按住心裏想把眼前這人拉起來狠狠親吻的衝動。


    他不能碰她,再碰, 隻會把她推得更遠。


    他撐在她左側的右手,無力地握成拳又散開。


    “沈勁, 你可以把我放開嗎?”阮胭小聲開口。


    沈勁沒動,喉結隱隱滾動:“我不想和你當朋友了。”


    阮胭抿緊唇, 沒說話。


    “阮胭, 今天你不見了的時候,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他緊緊地盯著她, 右手腕骨的青筋乍現,他在極力地忍耐。


    “我在想, 去他媽的朋友, 老子就該在發現你把我當替身的時候,把你關起來,哪裏也不準你去。”


    “沈勁……”


    “可是我做不到。”


    沈勁忽地低下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高挺筆直的鼻梁下, 呼吸和呼吸纏在一起, 他卻沒有吻上來,隻是用小到隻有他和她能聽見的聲音說, “我怕你恨我。”


    他眼裏的情緒太濃重, 她不敢看他, 她也說不上來此刻是什麽樣的心情,亂, 很亂, 她想推開他, 可是,動了動手指,卻抬不起來。


    “阮胭,我們不當朋友了,好不好?”


    他還是問出了口。


    可是,不當朋友的話,他們還能當什麽呢。


    阮胭覺得心裏的某處,像被燙了一下。


    “阮胭,看著我。”他抬起左手,按住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不再給她逃避的空間,“看著我,我是沈勁,不是陸柏良,也不是聞益陽,我是沈勁,隻是沈勁。”


    阮胭看著他漆黑的眼,像要墜進去,她長長的睫毛無措地眨了一下。


    外麵的夜已經深了,這廢棄的倉庫附近,少有人踏足。


    偶然路過的一輛大貨車,忽地駛過,長長的汽笛聲,將阮胭瞬間驚醒——


    她倉惶推開他。


    “我知道你是沈勁。”


    她別過頭,不敢看他。


    沈勁無力地垂下手,他站起來,一語不發,替她把衣服整理好。


    也是在這時候,阮胭才看清楚了他左手上的猩紅。她看了下,自己穿著的藍色針織衫上,也滿是黏膩的鮮血。


    他也注意到了掌心流出的血,立刻收回手,“抱歉,把你衣服弄髒了。”


    說完他就退到外麵,走到駕駛座的位置上坐好,手上的傷口黏在方向盤上,留下幾道黏膩暗紅。


    阮胭心裏有個地方酸酸的,她說:“你別開車了,我來吧。”


    “不用,我帶你去個地方。”沈勁嗓音沙啞。


    車子一路往前開,他問她:“趙水晴和你說了什麽,你會跟她出去。”


    他了解阮胭,他知道她和以前的室友同學關係都淡薄,沒有熟到會單獨出去談心的地步。


    “她要講,我和你以前的事情。”阮胭說。


    “什麽事。”


    “她說你當時也被下藥了。”


    沈勁沒想到趙水晴會拿這個引阮胭出去。


    是。但他一直沒有和阮胭提過這件事。


    他承認,第一次在街上見到阮胭救人的時候,就對她動了心思,但他壓下去了。他的自製力很好,這麽多年來,不是沒有人仗著臉往他身上撲,但沒有一個得逞。


    再和阮胭見麵,是在薑一磊的酒局上,她眼裏的迷茫比初見時還要濃重,他忍不住替她出聲說了句話,沒想到賀韋自作主張,替他們換了助興的酒。


    <a id="ads" href="http:///"></a>


    再後來,一切都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抱歉,我們的開始過於荒唐了。”沈勁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下巴繃緊。


    他記得,當時他們做了三次。


    “和你分開後,我去谘詢過心理老師,還有一些兩性專家,他們提到過性這方麵。”沈勁斟酌了一下,盡量選擇不那麽冒犯她的語氣去陳述。


    “第一次的時候,我完全沒有經驗,以至於結束得很快……”


    他抬手碰了碰鼻子,“或許是源於羞恥,我沒忍住再來了一次,久了一些,但你當時仍在藥物的作用下,還是迷迷蒙蒙的,我也想讓你舒服,於是又抱著你來了一次。”


    沈勁看了她一眼,他頓了頓,“你說你也到了,我才停止的。”


    “夠了。”阮胭耳根發紅,他在說什麽!她隻是陳述趙水晴約她出去的緣由而已,“就算第一次有荒唐的緣由,可是後麵的每一次我都很不舒服。”


    “真的嗎,但是後麵每一次你都能到……”


    “沈勁!”阮胭不和他說這些,到底是為什麽話題會跑偏至此。她深吸一口氣,“你的手受傷了,不適合開車,我來吧。”


    沈勁的心緒已經平靜了很多。沒有剛把她抱出來時那麽暴怒了,他搖頭:“我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裏?”


    阮胭問他。


    沈勁沒回答,車子一路往前開。


    也沒開導航,但阮胭認得路,她知道他要開去哪——


    車子穩穩停在那座塔前。


    現在是晚上,遊客很多,華遙古城的夜景很出名。


    沈勁把車子停在旁邊安靜的一角。


    他轉過來,對阮胭說:“下來吧。”


    夜風吹過來,他看著她的黑眸沉靜。


    “你先去把手包紮一下。”阮胭看向他已經血液凝固的傷口。


    沈勁搖頭:“先進去吧。”


    塔內人很多,尤其是主殿,人最多,上麵供奉的佛像嚴肅,整座塔內一片香火嫋嫋。


    沈勁走到偏殿前,那裏人少,上麵供著一尊佛像,寬鼻厚耳,肅穆地垂眼看著他們。


    佛像前放著一個半人高的、傾斜的蒲團。


    沈勁走到佛像前,他半跪在蒲團前,受傷的左手上被他用紙巾將血跡蓋住,佛前見血光不吉,他雙手合十,閉上雙眼的瞬間,他整個人的戾氣都消散,隻是像世間所有普通的善男信女一樣。


    他在求什麽?


    阮胭不信佛,她小時候在海上長大,來往的人,中外都有,他們的信仰很雜,她不能理解人們對於信仰的執念。更不能理解沈勁這樣一個狠厲的人,有一天會為了祈求什麽而流露出這樣虔誠的一麵。


    再抬眼,他已經起身,走到了旁邊的一個老師父跟前,他去那邊和老師父耳語了幾句。


    老師父遞給了他一樣什麽東西。


    沈勁收下,邁開長腿朝阮胭走過來。


    “你求了什麽?”她問他。


    他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直接地問她:


    “阮胭,你會和我從頭再來嗎?”


    “從頭再來,不止是風花雪月的愛人,還有肝膽相照的朋友,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毫無保留地站在你這一邊,給你無條件的忠誠與偏愛。無條件。”


    他的眼睛抬起,直直地注視著阮胭。


    阮胭從來沒覺得他這個人溫柔過,從來沒有。


    但是這一瞬間,在這杳杳的佛香裏,她竟從他的眼裏窺見了一絲罕見的溫柔。


    那溫柔看得她心口發麻,與陸柏良完全不一樣。


    有酥酥的感覺從她心口處傳上來。


    從頭再來嗎?


    她和沈勁之間就是一團糊塗賬,糊塗的開始,糊塗的結束,她真的準備好從頭撥開這團糊塗賬了嗎?


    她徹徹底底放下陸柏良了嗎?她真的完完全全認清自己的內心了嗎?


    神佛坐滿了屋,肅穆立於她的眼前,旁邊的主殿有人誦讀心經,經文的聲音入耳,她不覺清明,隻覺越發煩亂……


    她是個理性的人,她需要一個證據,一個證明自己已經完全認清自己內心的證據。


    而這,與神性相悖。


    沈勁注視著她,在這長久的沉默裏,他忽地就笑了,還能說什麽,他從她猶疑的眼裏已經看出來了。


    半晌,他說:“看來也不是那麽靈。”


    說完,他伸出一直背在身後的右手,攤開在她的眼前,是一枚小小的金色布袋,上麵繡著一個紅色“福”字。


    “收下吧,作為朋友送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


    她的指尖碰到他溫熱的掌心,沒有停留,很快和布袋一起離開。


    手機震動,打斷他們沉默的氛圍,沈勁接起來,是方白打過來的,她問沈勁找到阮胭沒有。


    沈勁把這個地點告訴了方白。


    華遙不大,方白沒幾分鍾就趕了過來。


    沈勁把阮胭送上車,走的時候,他對她說:


    “以後照顧好自己,布袋好好留著,保平安的。”


    他轉過身,艱澀地說出最後一句:


    “放心,已經有一個願望沒靈了,這個一定會靈驗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你海王,我綠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玉堂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玉堂人並收藏你海王,我綠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