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胭愣住, 沈勁這是在,誇她?


    不會吧。


    他這樣的態度,倒讓她不知道怎麽接話了,猶豫了下, 她說:“謝謝你啊。”


    “嗯。”


    他已經把葉子都摘下來了。細細的鬆針和幾片不知名的黃葉被他握在手心裏。


    “好了。”


    他最後幫她理了理裙擺的褶皺, 然後站了起來。


    他比穿了高跟鞋的阮胭還高一個頭, 走廊燈光昏暗,他一站直, 一層淡淡的陰影就往阮胭身上罩下來。


    阮胭微微往後麵挪了一步,她問他:“你怎麽過來了?”


    “主辦方邀請的,前幾年訊科也投了一些片子。”


    “這樣。”阮胭想了下, 問他, “對了,昨天的那個車子, 那位大叔給你開回來了嗎?”


    沈勁冷笑一聲:“不僅開回來了, 還讓我給他掃碼好評呢。”


    阮胭被哽住, 這位大叔膽子真是大,敢支使這位做事……


    “那他現在還好嗎?”阮胭試探著問了句。


    “好得很,我不僅給他好評了, 還給了他打賞。”沈勁意識到她話裏的不對勁,皺皺眉,“你什麽意思?”


    阮胭想了想,把昨天邢清的話複述出來:“我以為按照你這種霸道總裁的套路,心裏一不舒服, 就會去把那家代駕平台給收購了。”


    “……”沈勁嘴角一抽, “我有腦子, 謝謝。”


    阮胭想到他以前提過自己是caltech金融數學係畢業的, 嗯,那倒也還算是有個可用的腦子。


    她問沈勁:“你現在進場嗎?”


    沈勁點頭:“一起?”


    阮胭說:“可以不嗎?”


    “不太可以不。”


    沈勁學她說話的方式,笑了下,沒等她反應,直接伸手攬著她往前走。


    但他又十分注重分寸,雖然看起來是攬著她,但全程手心都握成了拳,隻堪堪虛扶在她的肩頭,幾乎沒有碰觸到她。這個動作也是他那天向聞益陽學的。


    他低頭看了眼阮胭:“走了,趙一成肯定一時半會回不來。你今天這麽好看,阮小姐,一個人很危險的。”


    兩個人一起走進去,進了會場,他的手就適時地放了下來,單手插兜。


    有後排眼尖的其他藝人注意到了他們,看了眼白得仿佛在發光的阮胭,又看了眼旁邊高大的沈勁,紛紛捂嘴小聲發出驚呼。


    阮胭默不作聲地離這人遠了幾分。


    沈勁明白她的意思,也非常知趣地往自己的位置走去。他是資本,主辦方給他安排的位置在前排,托謝丏的福,阮胭的位置不前不後,她剛好能看到沈勁的後腦勺。


    以前她剛入行的時候,經常聽到有前輩說誰誰誰連顱頂、後腦勺都優越無比,現在她瞧著,沈勁和周遭一堆的男演員比起來,似乎也一點不落下風。


    沈勁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視線,他忽地轉過來,正正對上她的視線。


    她連忙挪開。


    忽又明白過來,她躲什麽,於是轉回去,繼續平靜地直視前方。


    沈勁笑了下,掏出手機,打了幾個字。


    片刻後,阮胭手機一震,某位昨天剛加的列表好友,發了條微信消息過來:


    “圓嗎?朋友。”


    朋友。雖然阮胭昨天對和他當朋友這個提議表達了“不怎麽樣”的態度,他仍舊固執地加了這個稱呼。


    阮胭:“?”


    沈勁:“我的後腦勺。”


    阮胭無語,她把手機屏幕熄滅,專注地聽台上的主持人開始介紹今年電影節的概況。


    照例開場先邀請幾位廣電總局的領導講話,接著是一段歌手的開場表演。


    電影節為了吊收視率一般都會先頒發最佳剪輯獎和最佳音效獎,其次再頒發最佳新人獎,而更為重頭戲的最佳男女主和最佳導演往往都放在頒獎典禮的中後期。


    《兩生花》今年拿了七項提名:最佳剪輯、最佳新人、最佳攝影、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


    這部戲阮胭拍完,後期製作她就沒有再過問了,但她知道謝丏為了這部戲花了多少心力。


    首都電影節隻是他的一個試水,他真的想做的是要拿這部片子送去國外的電影節。


    “獲得,本屆最佳剪輯獎的是,”頒獎嘉賓頓了頓,從信封裏抽出一張卡片,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念出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這部片子的導演,用邢清的話來說,就——很雞賊。


    他參加了上一屆的首電電影節,沒能拿到獎,於是就活生生把電影放映周期拉長到58周,一直拉到了這一屆的電影節。


    以至於《一天一夜》的女主角陳晗已經拍完另一部戲,在另一個電影節上都拿了最佳女主角獎,卻還在這邊獲得了最佳新人獎的提名……


    “那麽,接下來,要揭曉的就是最佳新人獎,嗯,這次競爭很激烈哦。”頒獎嘉賓是上屆影後張笑枝,她看著信封,狡黠地笑笑,“究竟是我的老朋友陳晗,還是我的同門師妹賀碧,還是……”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台下的阮胭:“還是那位備受大家喜愛的阮胭呢?”


    攝像頭掃過阮胭,給三位女演員的臉很適時地打上特寫。


    陳晗已經拿過一個有分量的獎,因此她麵上有種穩操勝券的自信;而賀碧的嘴唇緊抿,看得出,她十分緊張。


    隻有阮胭,她依舊麵色平靜,從容得不像被提名了一樣。


    “恭喜《一天一夜》的陳晗!”台上的張笑枝笑著念出這個名字,“恭喜你獲得本次最佳新人獎!”


    陳晗笑著站起來,和身邊的演員擁抱,然後款款走上台。


    攝像機又微妙地掃過賀碧和阮胭的臉。賀碧僵著臉擠出一個笑,跟著觀眾一起鼓掌祝賀。


    而阮胭旁邊的趙一成則安慰她:“沒關係,明年再來。”


    阮胭這時候語氣裏才終於帶了點惋惜的意味,“明年就不是新人了。”


    趙一成說:“明年直接最佳女主角獎不是更好嗎?”


    阮胭被他說得笑了下:“也有道理,借你吉言。”


    結果一出來,邢清也給她發消息過來:“《一天一夜》這劇組太雞賊了!苟兩屆電影節,居然就這麽苟到了兩項大獎!胭不怕,咱們下部重頭再來!”


    阮胭回了她一個“好”的表情包。


    他們都沒有提那個“最佳女主角”的提名。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估計就是主辦方這次搞的一個炒作的噱頭。


    電影節直播的時候,微博下麵就有一堆宋筠以前的粉絲在跳:“嘖嘖嘖,吹得那麽厲害,兩項大獎提名,還是逃不過雞飛蛋打的命運,什麽都落空了。”


    阮胭的粉絲立刻掐回去:“管好你家主子吧,馬上都要蹲號子了,還在這裏跳!”


    ……


    頒獎典禮在頒完最佳造型後,終於到了最佳男女主角。


    這個時候,《一天一夜》劇組已經斬獲了最佳剪輯、最佳音效、最佳造型和最佳新人四個獎項,《一天一夜》的導演臉都已經笑得快要合不攏了。


    “來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下麵要頒發的是最佳女主角獎。那麽會是誰呢?”


    頒獎的嘉賓是第十屆的影後白樂薇,她早就已經是國際咖了,這次還出來做頒獎嘉賓,足以可見,今年的主辦方是花了大心血的,“嗯,在這個提名名單裏,我看到了一個以前都沒見過的名字,有點意思哦。”


    大屏幕滾動播放著幾位被提名的女演員的表演片段,隻有阮胭的臉是最年輕的。


    阮胭則很釋然,因為她和邢清都沒抱有什麽期待,所以完全不存在什麽緊張心理。大不了就當做一輪遊了,也不錯。


    “阮胭!”


    阮胭剛準備反安慰邢清一下,白樂薇就念到了她的名字。她有片刻的怔忪。


    “恭喜阮胭獲得本次電影節的最佳女主角獎,快上台來帶走你的獎杯。”白樂薇又笑著喊了聲她的名字。


    趙一成用胳膊肘推了推她,她趕緊站起來,拎著裙擺往台上走去。


    白樂薇笑吟吟看著她,完完全全就是一副長輩看晚輩的慈愛眼神。她以前和謝丏合作過,她的第一部女主戲就是謝丏帶她拍的,冥冥中這算是一種“謝女郎”之間的傳承吧。


    白樂薇把獎杯和話筒一起交給她,笑道:“來,說一說你的獲獎感言吧。”


    阮胭接過來,說了聲“謝謝”,她往下看去,會場很大,大概坐了好幾百人,但她看著那些烏泱泱的人群,這個時候,心裏卻突然就平靜了下來,她拿起話筒說:


    “說來慚愧,其實我準備的是‘最佳新人獎’的獲獎感言。”


    她一說完,台下的觀眾就開始笑。


    阮胭停頓了幾秒,等他們笑完繼續說:


    “但是既然獎都已經拿了,還是要按照慣例好好說一說。其實這部戲,是我最愛的醫療題材,不僅僅因為我是個曾經的醫學生,還因為心裏隱隱有個念想。”


    “其實最初選擇棄醫從藝是源於一場醫療事故,那次事故,讓當時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因我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也是因為那次傷害,讓我再也沒辦法拿起手術刀。其實這大概也是內心過於軟弱的一種表現吧——始終無法直麵過去。”阮胭說著,台下的記者們紛紛拿出攝影機對著她拍,進行實時轉播。


    陸柏良坐在江南飯店得包廂內,看著牆上電視裏的阮胭。


    他旁邊坐著的是柏良娛樂的宋老板,他激動地跟陸柏良介紹:“這是我們公司前年剛簽的新人,你看,今年就拿了大獎,陸醫生,我說了,我會把公司越做越好,讓您的名字一起名揚天下。”


    電視裏的阮胭仍然在繼續講著:


    “後來我聽人講,演員是一個可以經曆很多次很多次人生的職業。我就想,我為什麽不去試試。試著過完了很多次別人的一生,是否能對過好我糊塗不已的一生,有些許的助益呢?


    “答案我現在還不知道,也仍在尋找之中。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無比地希望我能夠在演藝這條路上,走得更加長遠。因為我真的很想很想,能夠用自己的努力,喚起大家對中國醫療行業的關注。醫院、醫生、患者,這三個之間的環形關係,我希望有朝一日,他們能夠變得更加和諧而穩定。”


    阮胭的話說完,台下響起一陣接一陣的掌聲。


    掌聲漸熄,她接著說:“同時,我還要感謝我最尊敬的老師程千山對我的支持,還有《兩生花》劇組裏的謝丏導演,趙一成先生,副導演陳潤老師,攝影老師劉翹,編劇老師……”


    阮胭非常誠摯地念著工作組每個人的名字。她的記憶力向來很好,沒帶任何提示的紙條,也沒漏掉劇組任何一個後勤工作者的姓名。


    這對於台下的很多明星記者來說,這不過是一串名單,但隻有參與了後期工作的那些人們才能明白,在這樣嚴肅的頒獎典禮上,被人這樣誠摯地、發自內心的感謝,是一件多麽難能可貴的事情。


    阮胭說完,她朝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下麵,又是一陣熱烈而長久的掌聲。


    所有人都看著她,看著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跳過了最佳新人獎,直接斬獲最佳女主角。


    這個人,注定是為電影而生。


    陸柏良收回目光,看著宋老板說:“不用這樣說,當初救你,很大程度上是我導師程教授給出的方案。”


    “不不不,我也很感謝程教授,但更感謝操刀的您,您看您以前什麽禮都不收,我也隻好以您的名字冠了新公司的名字了。還好,還好我把它經營得還不錯!”


    剛剛阮胭在台上說出“感謝柏良娛樂”的時候,他可是親眼看到,向來沒什麽表情的陸醫生,唇角明明動了下,說明他應該還是不排斥他這個感謝方式的!


    陸柏良沒再多說什麽,開始問詢宋老板現在的身體狀況。


    宋老板一一回答後,說了句:“對了,陸醫生,今晚你可不能提前走,我們還有個給阮胭的慶功宴,您可一定得留下來啊,千萬千萬要留下來!大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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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柏良眉心一頓,最後還是說了聲:“好。”


    他看了眼電視裏的直播,此刻,阮胭已經走下了講台。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追著她,攝像機的閃光也追著她,她卻隻留給鏡頭一個漂亮的藍色背影。


    阮胭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微博上,她又上了次熱搜,隻是上熱搜的標簽有點迷:#想給阮胭拔火罐#


    “我塗!神仙美背!!這背我能玩一年,我能在上麵滑滑梯!!”


    “講真,這背白得我想給她拔火罐……”


    “哈哈哈哈說得我也想給她拔火罐了!!”


    “嗚嗚你們這群壞人,抱走胭胭,她真的好用心,把劇組裏每位老師的名字都記住了。”


    “是的,作為一個被她cue到的小燈光師,真的超級無敵巨感動了,沒想到她平時在組裏看著很溫和安靜,但實際上把我們每個人都記住了qaq”


    “所以,樓上的,這麽好的小姐姐,不給她拔個火罐感謝一下嗎哈哈哈哈!”


    ……


    頒獎典禮結束後,邢清把這些評論全部都甩給阮胭,阮胭也被逗笑了,這些網友們也太神了……


    《兩生花》劇組最後拿了四個大獎,雖然頒獎典禮前半段一直被《一天一夜》碾壓,但是幾乎後麵所有的核心獎項都被它包攬:最佳男女主角,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獎。


    而當晚更勁爆的一個消息是,拿了最佳男主角獎的趙一成,在講台上,宣布自己即將和女演員於百合舉辦婚禮。


    他們都是低調的好演員,踏踏實實拍了很多年的戲,所以他把消息一公布,立刻博得了會場裏所有人的掌聲與祝福。


    “……我很愛我的愛人。我以前從來都不相信,‘唯一’這個詞,但是她讓我明白,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種存在是無可替代的,而她,就是這個唯一的存在。我愛你,於百合女士。”


    趙一成說完這幾句話,全場的掌聲瞬間更響了。


    阮胭處在這周遭的喧嘩裏,她為於百合和趙一成感到開心,但另一種異樣的感覺卻又油然而生。


    真愛,真的是無替代的嗎?


    她看向前排的沈勁,想到了陸柏良,想到了聞益陽,想到了她以前養的那些“張曉蘭”們。


    一種前所未有的明晰感好像出現了,又好像消失了,像是一條線,她試圖去抓住它,卻又抓不住,但她知道,抓不住也不重要了。她已經記住了這一瞬的感覺。


    “小阮,走,慶功宴,我剛訂好的。”謝丏走過來問她。


    阮胭笑著搖頭:“我就不去了,咱們劇組下次再約,我今晚要先去我公司老板那裏,這是提前半個月就答應好他的了。”


    “那成,你去吧。”謝丏也不勉強人,拉著趙一成往外走。


    阮胭拿出手機,挨個回複祝福的消息,最後指尖停頓在了沈勁的聊天窗口那裏。


    沈勁:“恭喜你。”


    沈勁:“結束後,送你一樣慶賀禮物,朋友。”


    阮胭有點沉默。


    他似乎跟“朋友”這個稱呼杠上了。


    隻是,怎麽看怎麽怪,如果他把這倆字換成“同誌”,也沒什麽違和感,她莫名有種在和革.命黨人做接頭的錯覺。


    其實,那天晚上,和沈勁一起從湖裏遊回去的瞬間,她也沒那麽排斥他了。


    就好像找回了小時候,和那些海上的玩伴們一起在水裏比賽潛水,比賽憋氣的無憂無慮的日子。酣暢淋漓,忘記了一切。


    隻不過,沈勁好像比他們厲害點,至少能勉強贏得過她。


    她回他:“謝謝你的祝福,禮物就不用了。”


    消息剛發出去。


    眼前就多了一隻黑色的盒子。


    她抬頭,目光順著移上去。沈勁站在她對麵,對她說:“放心,不會是什麽戒指項鏈讓你有壓力的禮物。”


    阮胭猶疑了一下,拆開那隻黑色的盒子。


    裏麵赫然躺著一支嶄新的黑色萬寶龍鋼筆。


    和她以前送給沈勁、又被她要回來的那支款式一模一樣。隻是,這一支要新得多。


    她愣住,他這是什麽意思。


    “給你,我知道你喜歡這款鋼筆。”他頓了頓,“也知道這款鋼筆對你來說應該有很特別的意義。”


    比如可能陸柏良也有一支,操!


    他壓了壓心裏的情緒,繼續說:“但是你以前那支太舊了,抱歉,你送給我,我沒有好好保存好它。所以我重新找了一支被保護得更好的來送給你。”


    阮胭有些不敢收。


    “收下吧,朋友之間的賀禮,沒關係的。”沈勁看著她,認真地說。


    阮胭無奈,說了聲“謝謝”。


    出去的時候,他說:“外麵晚上就有些冷了,要不要披個外套,你穿成這樣不方便。”


    他的中指微微彎曲,偷偷撚了撚自己的西服外套袖子。


    阮胭說:“沒事,方白在車裏放了便服,我上去就可以換了。”


    沈勁被哽住,說了聲好吧。


    “那我先走了。”阮胭說。


    沈勁也找不到借口留人,隻有體麵地和她道別。


    看著那個纖細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歎了口氣,選擇繼續回公司加班。他拿起手機打電話問向舟後麵幾天的行程安排。


    向舟說:“明天和豐騰的徐總有頓晚飯,後天項目部……”


    “那你問問徐總今晚有沒有空,我們提前約了,把這個案子收尾吧。”


    向舟說:“好。”


    沈勁讓司機先開車回公司,他繼續回去處理一些文件。驀地想到阮胭剛才那番“霸道總裁收購論”,他笑了下,這傻子,還真以為當一個公司負責人那麽容易。


    他打開筆記本,趁著往回開的這段路裏,看了幾篇論文,揉了下晴明穴,向舟的消息就發過來了:


    “沈總,徐總說他今晚有空,說可以出去談一下。”


    沈勁回他:“行,你定一下地點吧。”


    “江南酒店行嗎?”


    “嗯。”


    江南酒店外,一輛白色車子停在酒店門口。


    阮胭從裏麵走下來。


    她已經在車上把衣服都換成了常服,白色襯衫,淺藍色裙子,她還戴了口罩,把半張臉都遮住。


    邢清已經在門外等她了。


    她看到阮胭就激動地抱住她:“以後不能叫你胭胭了,要叫你胭影後了哈哈哈!”


    阮胭笑:“少來,你不覺得x影後,x影帝的叫起來很尷尬嗎。”


    就跟張曉蘭叫她“夫人”一樣讓她輕微窒息。


    “我樂意不行嗎 ,我以後就是影後的經紀人了!”


    邢清心裏美滋滋的,領著阮胭往包廂裏走。


    “對了,我跟你講,今天老板的大恩人也在,你知道嗎,我才知道他居然就是當初和你一起上熱搜的那個醫生,嘖嘖,想當初,我也是磕過你們的cp剪輯!!”


    邢清想著待會兩個人同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樣子,就不禁美從中來,有種磕過cp即將he的快樂感!


    阮胭卻腳步頓住,她問邢清:“你說誰在?”


    “陸醫生!陸柏良醫生^他真人比視頻裏還要好看,真的是翩翩君子,如磋如切啊!”


    能讓邢清這往日裏開口閉口“臥槽”的人都吟出詩來,阮胭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陸柏良對她的殺傷力。


    她微怔之後笑笑,不再說什麽,跟在邢清後麵,往包間走。


    陸柏良正端坐在包間裏,宋老板在和他談茶,服務員端了茶具上來,陸柏良就給宋老板泡。


    阮胭進去的時候,她剛剛好看到陸柏良在衝茶,他幹淨的指節按在茶壺蓋子上,把水往杯中傾倒。握慣手術刀的手指,即使握起其他事物,也依舊漂亮明晰。


    “阮胭,快快快,快過來坐,趕上了,陸醫生泡茶的好時候。”宋老板熱切地讓阮胭落座,這可是他們公司以後最壯的一棵發財樹了!


    陸柏良聞言抬頭看過去。


    阮胭把口罩摘下,和他問好:“宋老板,陸醫生。”


    陸柏良把茶壺放下,對她說:“恭喜你。”


    阮胭坐下:“謝謝你。”


    吃飯的時候,宋老板笑得心花怒放,一直回顧起當年簽阮胭時的情景,誇她勤奮踏實,順帶還誇了一波自己有眼光!


    邢清適時地插了句感慨:“是啊,當時阮胭說‘要和柏良一起名揚天下’,那種堅定無畏的勁兒,真是把我都感染到了!”


    陸柏良泡茶的手指一頓,又繼續給每個杯子裏都倒上茶。


    阮胭:“……”別說了,邢姐!


    一頓飯吃下來,宋老板繼續追憶往昔,回憶自己當年的創業艱難,邢清跟著附和,旁邊公司裏的其他幾位演員也加入了拍馬屁陣營。


    阮胭暗自扶額,她就知道,自家公司的這位老板,果然是和她想的一樣又壕又傻。她選擇不加入這個吹水陣營,而且陸柏良還在旁邊坐著……


    她站起來跟邢清說:“我去下洗手間。”


    說完,她就出去了。


    一直安靜的陸柏良,對身旁邊的宋老板說:“抱歉,我出去一下。”


    宋老板正和他們吹水吹到激動的地方,來不及管他們,繼續和邢清她們胡侃。


    酒店這層的盡頭是個陽台。


    阮胭跑到那裏去吹風。


    “恭喜你,阮胭。”陸柏良在她身後走過來。


    兩個人並肩立在陽台上,風裏隱約有茉莉花的香氣。


    “嗯啊,我還挺開心的。”阮胭對他笑。自從他聲帶受損後,兩個人不管是重逢前,還是重逢後,她就很少在他麵前流露出真心的笑了,但是今天,她卻難得地對他笑了下,看得出來,她應該是真的快樂 。


    陸柏良說:“你很聰明,不管是演戲,還是學習,其實做什麽都會成功的。”


    “是嗎?”阮胭問他。


    “嗯。”陸柏良看著她,又移開目光,“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當初回去複讀學表演,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是啊,說起來,真的怪你哦。”阮胭笑。


    “嗯?”


    “怪你以前在三峽,對我說,‘去做就好了,人生本來就沒什麽必須要做到的’,於是我就在你去美國治療後就退學複讀啦!”阮胭說得語氣裏還帶點輕鬆。


    “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決定。”陸柏良看著她,“你今天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


    “是嗎?”阮胭手肘撐著陽台上,天上的月亮淡淡的,她的唇角彎起,“因為我在開始決定放過自己了。”


    “說來聽聽。”陸柏良也笑。


    “但是隻是開始哦,真正完全放過,可能還需要一點點時間。”阮胭彎了彎唇,“其實是因為周子絕吧。”


    陸柏良聽到這個名字,還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把我罵醒了。他那些話其實說得挺難聽的。但他是這麽久以來,唯一一個指著鼻子罵我這兩年做得不對的人。然後呢,那天晚上我自己在水裏憋了很久很久的氣,或者說,其實是在水裏思考吧。”


    陸柏良問她:“思考出什麽了?”


    阮胭笑:“思考出,陸柏良,你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和我在一起了。我應該放過自己的。”


    陸柏良背在背後手指微微收攏,在不被人看到的地方,指尖握至發白,而他的麵容依舊溫和,他說:“我很開心你能這樣想通。阮胭,我也真誠地為你感到開心。”


    “是啊,因為你心裏有對周思柔的責任,我心裏有對你的愧疚,這就是橫亙在我們之間最大最大的兩座山。”


    阮胭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說,“而且,周子絕讓我覺得,人好像不能太鑽牛角尖了,鑽進去了,可能一輩子就出不來了。我不想最後變得像他一樣麵目可憎。”


    “是,他太偏執了,很多事情,隻要思想往回退一步,就不會弄成這個局麵。”


    “嗯。”阮胭看向他,“但我可能還是會報警起訴他,你會怪我嗎?”


    “不會,那是他做錯事應得的懲罰。”陸柏良說。


    阮胭點點頭,她用手托著腮,整個人開始放鬆下來,對他說,“唔,其實還有一件事,沈勁最近變得有些奇怪。”


    她說這話的語氣,就像回到了六年前,她靠在首醫大的天台上,問他那些繁複艱澀的專業知識一樣。他好像一直可以充當她老師這樣的角色。


    “嗯?怎麽奇怪。”陸柏良問。


    阮胭說:“他現在怎麽說呢,變得……改了很多以前的爛毛病,還天天說要和我當朋友。”


    陸柏良說:“嗯,他其實是個很赤誠坦蕩的人,如果真的能和他當朋友,應該是件很不錯的事。你現在還很排斥和他來往嗎?”


    “其實沒那麽排斥了,我還覺得挺對不起他的,但是後來那天在蘆葦蕩和他徹底說開了,就真的釋然了。我隻是,隻是不太習慣他現在的樣子,就,就……”阮胭的手指按在臉上,她眨了眨眼睛,在腦子裏搜索合適的形容詞,奈何她語文成績向來都很差,“就很突兀,突兀得像個,怎麽說呢,欸,說不出來,就,你懂吧?”


    “我懂。”陸柏良笑,像從前無數次幫她出主意一樣,為她解惑,“他要是真的想和你當朋友,你也坦蕩地和他相處;如果不是,那你就跟著自己的本心走吧。”


    “可是我現在的本心可能還是你呀,陸醫生。”


    阮胭順口就接道。


    陸柏良怔住,他還沒反應過來,她又自然而然地說,


    “不過,我相信終有一天,它也許會改變。我的意思是,我放過自己了。我坦然地接受以後可能會一直喜歡、也可能會不喜歡你的結果了,你明白嗎?這是這段時間裏,周子絕、沈勁、於百合、趙一成,還有和你的重逢,教會我最大最好的一件事。”


    阮胭說得光風霽月,赤誠坦蕩,甚至她從來沒有如此赤誠坦蕩過。


    陸柏良看著她,她的笑意很淺,卻無比純粹。他心裏的某處漸漸被折疊,卷起來,有點微微的不適與發澀,但他將澀意壓回去。選擇誠摯地為她開心,因為他知道,麵前這個困在自己很久很久的姑娘,終於和過去和解了,或者說,至少,邁出了和解的第一步。


    “好,那麽,阮胭,請允許我今晚再對你說出第二聲‘恭喜你’。”


    阮胭下巴微抬,說:“收到!”


    在有茉莉香氣的風裏,他們默契地相視一笑。


    笑完,並肩離開陽台。


    這裏又空下來了。


    除了在遠處一直靜靜看著他們的沈勁,他的腳下落了一地的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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