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二刻。


    我的武器店。


    胡亂的忙碌過後,三個樣狀古怪的晴天娃娃被我掛在了門口,它們在瀝瀝的雨聲中飄搖掙紮。我順勢把老大送了回去。


    麟應當想和我單獨交談,但我認為我把老大送走已經是很大的讓步。


    許是最近的事情太多,我有些困乏。


    胸口沉悶,腦袋飄忽。


    直接在店裏聊的話,不濟待我厭煩,將夢狐叫醒便是。


    嗬,世界名畫,某人在睡覺。


    “所以呢,你想要說什麽?”我閑散地坐定,發問。


    “不,沒什麽要說的。”她衝我笑著說道。


    “……”心頭升起了煩躁的感覺。


    “隻是你覺得我要與你訴說啊~易。”麟靠近我,自顧自地將蝕狼從我的腰間順走擺弄,“不過是被抓了個現行,隨隨便便走掉的話你會難過,還會胡思亂想,所以…哪怕是讓你惱怒,也比讓你陷入悲傷得好。”


    聞言,我不禁甩了甩腦袋:“孤可沒有那樣脆弱。”


    “你已不能專斷,我的皇狼。”她的語氣篤定。


    這下我是真的不悅了。


    很任性啊,麟。明明像小孩子一樣篤信著我擁有專斷的能力,卻在認識到我的疲累之後,立刻作出我已無心無力的結論嗎?


    我起身,一板一眼地吐出字來——


    “僭越。”


    “我知道的,易是那種會在關鍵時刻爆種的家夥。但無論如何,易不覺得由一人承下所有總歸是殘忍的作為嗎?”她衝我點點下巴,“還沒到那種時候。況且比起我的僭越,易不是更討厭麻煩麽?”


    “不,區區困乏。”我捂住額頭,“可說到該不該一人承下這個話題…你知曉的,比我更多。”


    “那便尋找除我以外傾訴對象吧。”


    “完全不在一個頻道吧,我們。”


    “也可能是我不想讓你說出來啊~有時候,就算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也不該擺在明麵上哦。”她摩挲著衣角,又冒出來一句:“就像你和鈴奈庵的那個孩子。”


    我愣了一下,思索片刻,於是生笑:“比方打得不錯,下次別打了。”


    啊啊~連生氣的力氣都省了呢,易。


    “這不就開心起來了麽?”


    “嘖。”


    “那麽,就到這裏吧,好好享受和從者的夜生活吧~”


    “說起來…”


    其他從者的消息…


    話沒說完,她就已經不見了。


    一起不見的還有桌子上我方才用作刻刀的曉星殘月。


    算了。也許她拿著有用。


    我看向世界名畫的本體archer,她熟睡著,如我先前所說的那樣毫無防備。


    也許是沒感覺到危險吧。


    至於信任?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值得信任的家夥,不管是安全,友情,還是更深邃的東西,都不該交付於我。


    在胡思亂想什麽呢,易。


    我搖了搖頭,忽又覺得自己疏忽,便摘下我掛在門口的風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歎息一聲,然後回到臥室,躺到床上,眼簾昏沉地垂下。


    ……


    困是很困,但是感覺很難入睡呢。


    動彈是不想動的,完全不想。


    我抱住被子,身體不自覺間蜷成了一團。


    吐槽自己的欲望從心頭升起,可在我眯起眼睛睹見灑在床上的月光時,莫名有了釋懷的感覺。


    雨停了呢。


    完全沒有注意。


    該說些什麽呢…我不知道,華麗的詞藻在此刻成了褻瀆——那是本就完美之物。


    我想了想,到底穿上鞋子,翻出了窗戶。


    鞋子踩在地麵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不時吹來的風叫我打了寒噤。


    疏忽。


    歸結起來也是不錯的體驗才是。


    我飛上屋頂,遙遙望去——


    沙條的店已經黑了,想來是關門休息了。


    可惡,此等美景,我差的酒去哪裏補啊~


    啊呀,那邊還有賭場來著。


    在那等紙醉金迷的地方,沒有酒作為調劑,肯定不合理。


    說辦就辦。


    喚出斷星影月,頃刻間就到了。


    熟悉的門衛呢,還是先前那個試圖要攔住我的男人。


    “您…”


    “還是有做過功課嘛,你。”我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隻是因為最近的事情…”


    說的是“戰爭”吧。


    “因為這種事才發覺我也是‘自衛隊的大人們’的一員?還真是傷人~”


    “抱歉。”


    “這種時候可以說謊來著哦~無力的家夥總該有自己的處世哲學才對。”我打了個哈欠,說。


    “……”


    他不語,我也就越過了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隔音還真不錯。


    起碼在外麵的時候,我可是聽不見裏麵怎樣怎樣喧鬧的。


    “歡迎光臨…您是…”


    好吧,是我苛責了,原來還有消息更不靈通的家夥。


    “易,自衛隊的易。”我朝迎上來的女孩點點頭。


    “啊——實在抱歉——”誇張的鞠躬。


    “不,接待還是免了吧…”我挑眉,“雖然有著怡情傷身之類的說法,但我主要是來找人的來著。”


    “啊…嗯。”


    “並不熟練呢,小姐,第一次?”


    她當即漲紅了臉,支支吾吾。


    “我說的是在這裏工作。”


    “嗯。”


    “如果是有什麽問題的話,可以去問問稗田家哦?說是我介紹的就好。”


    想來比起錢財,稗田家會對我的人情更感興趣一些。


    “啊——萬分感謝!”


    “說起來還真是古怪,按理說你這樣子不會被賭場的主人叫去責怪嗎?”


    “啊…那位是我父親來著…”


    ……


    本以為是家境不順孩子被迫去這種地方來工作的劇情…結果是家主將繼承人派到自家產業曆練積累工作經驗的劇本嗎?


    可惡。


    “啊,先不管這些了,有酒吧?”


    “有的。”


    “四瓶清酒,那邊,她來付。”我循著氣息找到了碎夢的位置,指向她。


    “沒關係嗎?”


    “我會去和她說的。”


    “嗯。”


    分開。


    我走到碎夢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對女孩子還是有些禮貌的好,易。”她說,眼睛還釘在桌麵的牌上。


    “去賞月嗎?”我問,“順帶可以的話就把日出也看了。”


    “我聽見了哦?幫你墊四瓶酒的錢還不夠嗎~”她把牌一推。


    “這個是請求啊~”


    “……”


    “呐呐呐?”


    “隨你好了。”她給荷官一個眼神,荷官心領神會,當即說道:“實在抱歉,碎夢小姐有些事情,先失陪了,作為賠禮,這一局碎夢小姐贏的籌碼都會還給三位。”


    當即爆發出“不愧是碎夢小姐——”“碎夢小姐萬歲——”之類的怪話。


    “看不出來,你還是招牌。”我從接待小姐那裏拿到了酒,鼓鼓囊囊地塞進兜裏,朝碎夢調侃。


    “如果你不出千能幾乎一直贏,誰出千立刻就能抓住,一直用兜帽遮掩麵目,突然被發覺其實是個美少女,你也會這樣受歡迎的。”她突然話多起來,“一群變態。”


    她付了錢,拉著我走出去。


    門口的男人揉起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走了哦,新川先生。”


    “一路順風,但這位…”


    “我也是變態,沒錯的。”我立刻接話,“還有我是黑毛,沒有騎鬼火。”


    “你再這樣我覺得我可以失陪了。”


    “嘖。”


    ……


    沙條家的屋頂。


    我和碎夢墊著墊子,坐在那裏。


    “惡趣味的家夥…這不是誇獎。”


    “不是誇獎我也會當做誇獎的哦?”


    “為什麽想到來找我呢?”她問。


    “賞月這種事還是要配上酒比較好吧。”我指了指下麵,“沙條關門了。”


    “不是還有居酒屋嗎?”


    “我不認識。”


    碎夢哂笑一聲。


    “說起來也是呢…我新認識的人,基本都是認識的人拽著我去認識的呢…”


    “少在這裏惆悵了。”


    “哈依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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