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業承繼而下,冠冕堂皇。


    ——幻之主。


    亥時三刻,人間之裏…一處空居。


    女孩趴在窗台,觀望著。


    “到底冷靜下來了麽,master。”女孩手邊的肉塊蠕動出發聲的器官,感慨起來。


    女孩將她所剝奪的一部分理智歸還,而berserker要用上他身為“墨瑟”的聰慧…這是交易。


    現在,berserker正以肉塊的姿態為她節約魔力,盡管她並沒有這樣要求。


    “嗬嗬,不過是過家家的遊戲而已,你難道當真了,墨瑟?”


    “好像不是這樣。”


    “是呢,畢竟是童話來著,多少有些想陷進去…不再想出來的感覺。”女孩將劉海撩到一旁,眼中緬懷一樣的光芒熄滅,新的光輝蘇生,卻凝結成冷漠的殺意——不針對任何人,單純的殺意。


    她將手放在肉塊上輕輕撫摸,沒有絲毫的嫌惡,“從者與禦主或許會因為夢境了解彼此的過往,說實話,我不在乎。”


    “突然說這種事情麽。”肉塊在側麵變化出嘴巴的形狀,即便這樣語氣還是有些含糊。


    名為子祝之物忽然將肉塊抓起,“直視我,墨瑟。”


    肉塊不解,但照做,於是四目相對。


    月光到底慘淡,不過對於“非人”的berserker與“非人”的女孩而言,看清彼此並不困難。


    “我叫宮本子祝,至少她這樣說。”女孩盯著手中那隻能讓人用惡心恐怖等詞匯形容的肉塊,竟是笑了出來,殺意消解,花開,似比星月明亮。


    berserker不禁感歎著麵前人類的反複無常,可驚覺自己是名為墨瑟之物——啊,到底相同麽?


    不管berserker會有怎樣的回應,女孩隻顧繼續說下去:“我本不該活到現在,更不該叫這個名字…很好理解,兩命相抵,本該活下來的子祝小姐代我步入死境,而我將她的名字繼承,延喘至今。”


    肉塊顫了一下,很輕,不過女孩是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


    開誠布公嗎?可太簡略了,兒戲。


    “繼續索求就太狡猾了,墨瑟先生,或者病毒先生?”女孩笑出了聲,隨而端正神情——


    “隻是重新認識一下,畢竟我少了心力,再怎麽修飾也隻是無趣的妥協,這算是我第一次決定將你當做交涉的對象,以你的智慧,應該明白適可而止吧?”


    berserker隻能聽出女孩的急迫,忙著撇開關係的急迫,古怪,說不上來的感覺。


    將人命視作草芥的她居然會擺出這幅姿態…尋常人見到這種反差隻會得出惡心的結論吧。


    也許是真的無力了呢。


    “不過,這樣沒問題麽。”


    “嗬哼。”


    “我們在這裏的人們有了守備的情況下,步入那位君主的領地,想要接觸那位君主,這樣沒有問題嗎。”


    “用那位君主的話來說就是無妨,曾經幾乎統禦世界的你,不該有這種顧慮吧?”


    是已經統禦了才對,若不是發覺自己為人的側麵迫近崩解,他也不會挑選繼任者為自己送葬…說起來,用以備份的後手竟是無用麽,還是說…


    這般虛偽神跡顯現的地方,是在與世界謀劃嗎?


    “深入敵營並不明智。”


    沒有反駁什麽,隻是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更具說服力的話術當然存在,不過不行,那是透支。


    肉塊被女孩抬起,“眼”正對上窗外暗淡的殘月,禦所大人或許失勢,白潔的輝光被夜侵染,灰蒙蒙的。


    “並不明智…當然。但不該卻步,墨瑟。”


    實力再如何強勁,也不能掩蓋冒失行事的本質,女孩清楚這點,她爽快地將berserker的點評應下,然後自我地封死諸如撤退一類話題的開端。


    “道路千千萬萬,任取其一便可安康無憂,你…”


    “你想說什麽,墨瑟?說什麽我明明決定要使用你的智慧,卻還是在獨斷專行?卻還是將這千萬的道路忽視?哈…墨瑟,智者總是會在單行路上看見分岔,我當然可以作為智者,但很遺憾,名為宮本子祝的家夥隻該作為愚者存在,道路從始至終隻有一條。”


    “死路。”


    “隻有死路。”子祝微笑,語氣倒像更正。


    肉塊不再言語,畢竟,智者,緘黯。


    自行其是啊,原來如此,那還真是了不起的覺悟。


    可笑,自己應當謳歌一下嗎?不明白,不想明白。


    “徒勞無用,什麽都是。”


    “……”


    “到底一場玩偶劇,玩偶的掙紮終究會化作醜態,瑪麗小姐也是一樣。”子祝將肉塊放在窗邊,仰望高天,潔淨之月已無從尋覓,朦朧的灰色將一切侵染,“我本就可怖可憎。”


    “我明白了。”肉塊滾落在地,發出啪嗒的聲響。


    呯!


    殺業之刃與血肉的盾牌相接。


    是易。


    作為“從者”,而非完整的“病毒”,對墨瑟來說,這是不小的限製,但也不是沒有好處——


    明證,他在頃刻之間延展出用於戰鬥的身姿。


    刀鋒用力前壓,血肉的盾牌向內塌陷,然後,易…停下,後退。


    易不語,再次斬去,隻是,手中的刀刃不知何時換做了災蝕。


    布影的妖刀落下,顯而易見,易要用“影”將那可笑的“盾牌”湮滅。


    咚!!!


    相接之時,卻是兩把重錘。


    “嗬。”


    “君主大人也有這樣的雅興麽?”少女收起從戰鬥開始就在拍掌的雙手,似是很恭敬地問道。


    “……”易皺眉,將萱花收起,掛回脖上,“君主麽,無趣。”


    “看樣子,君主大人已經做好了決斷,決定肅清我了呢。”少女笑著。


    “哈?說是清算要更妥當吧?你們這是僭越呢,在孤自傲的樂土中生殺予奪…”


    揮刀。


    “影”早已將屋內占據,本該將敵人也一並侵染,但似乎這是艱難的舉措,於是——


    向內碾壓。


    他自是造主,“影”為無懼之物,但berserker主從…


    他呆滯了一瞬,神色古怪地笑了。


    嗬,倒是早下斷言了。


    可這…


    為何?


    在“影”的拉扯之下,房屋坍塌。


    煙塵散去,少女乘在化作野獸的berserker之上,手中是在夜中扭曲得不成樣子的白色碎塊。


    “君主大人,這絕不是職業的職責~僅僅是罪業呢。”少女調笑著,碎塊為她擋下從背後刺來的匕首,“我們期盼的終景不是現在,耐心一點。”


    “……”


    易瞥見從berserker身上脫落的碎肉沒入塵土。


    交鋒再無意義。


    唯有放行。


    黑色的野獸奔走,很快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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