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東靜靜地望著她,良久,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下,緩緩地說:「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從你在井邊向我舉起棒子的時候。」李梅眼神冰冷。「既然如此,為什麽你不拆穿我,反而讓我陪在你身邊呢?」「如果不這樣,又如何能讓你原形畢露?我每天把這本筆記本放在枕頭下,就是為了能捉住你偷筆記本,沒想到你一直沒有下手。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放棄它,因為陳醫生很可能在裏麵寫到了些關於你的事情,更寫了很多人體實驗的結果,它們很寶貴。」「你見我久久沒有下手,所以才串通李老師來演這場戲?」「沒錯。」「小梅,你比我想像中還要聰明。」李梅走到他麵前,抓住他的衣襟:「告訴我真相!」「真相其實很簡單。」王小東淡定地說,「在老曹家借宿的那天晚上,我起床小解,無意間聽到他和某人通電話,說到了秘藥之類的東西。通完電話之後,他找出一本古書,開始調配藥物。配完藥他就睡了,我乘機偷了那本古書,原來書裏記載了各種各樣的藥物調配方法,有救人的,也有害人的。我覺得好玩,就收了起來。直到我這隻手斷掉,我才知道,原來自己也被他害了。做完手術,我趕去青雲山質問他,他說我在他的祖墳上撒尿,所以才用毒藥懲罰我,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死了。」王小東的眼神變得有些詭異,憤怒和憎恨令他扭曲,「醫生說我的手臂隻能恢復百分之二十的知覺,我就因為一泡尿變成了殘廢,我不甘心。當那些驢友假惺惺來看我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他們眼裏的嘲笑。憑什麽?我們一起進山,一起迷路,憑什麽隻有我斷了條胳膊?」李梅不敢相信麵前的這個人就是王小東,突然而來的斷臂打擊已經讓他精神失常了。「那我呢?為什麽要弄斷我的腿?因為我追查這件事嗎?」「不!」王小東大吼,直勾勾地望著她,「不是。小梅 我隻是 我的手斷了,我配不上你了,如果你也殘廢的話 」李梅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身體搖晃了一下,幾乎站不穩。「你瘋了,你真的瘋了,你是個瘋子!」「住口!我不是瘋子!」王小東抱住自己的頭,激動地喊,「我不是!我隻是太喜歡你了!我 」他沒有說下去,轉身推開窗戶,一躍而出,朝外逃去,沒跑幾步,幾股腥風忽然迎麵撲來。園子裏響起撕心裂肺的慘叫。李梅追到窗邊,扶著窗欞,十指微微顫抖。一雙手輕輕按住她的肩膀:「小梅,我喜歡聰明的人,做我的弟子吧?」李梅沒有答話。「和王小東在一起那麽久,你一定知道他把古書放在哪裏吧?我們一起學習如何?」李梅唇角微微上勾:「不勝榮幸。」有時候,人太愚蠢,真的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呢。可憐的王小東。楔 子很多人說過,南城醫學院有個神秘的地下通道,在那個通道的盡頭有一扇門,那扇門便是生死門。有人說那道門是通往陰間的界限,也有人說那道門是異度空間的出口。這樣的說法如同武俠小說裏麵的一個高手傳說一樣,沒有人見過那扇門,因為見過那扇門的人都已經死了。今年是一個多事之年,接二連三的災難事件出現在電視屏幕上,再加上一部預言世界末日的電影《2012》的放映,讓很多人對於未來忐忑不安。這種不安一直延續到南城發生的一次地震,那天早晨,人大都還在夢裏,感覺到地震的同學們瘋了一樣喊著從宿舍跑了出來,如同連鎖反應一樣,整個南城醫學院的宿舍樓像是真的要倒塌似的,學生們如同cháo水一樣傾巢而出,其中不乏一些沒有來得及穿好衣服的同學。生死麵前,誰也顧不上麵子。其實,隻是一次不到三級的小地震,但是因為人們對未來過於擔憂,所以一點小事都會驚天動地。雖然這次事情在一定程度上讓學校領導有些擔憂,但是並沒有什麽意外出發。但是沒有人知道,事情的發生往往總是出人意料。如同一隻在巴西的蝴蝶扇動翅膀,甚至可以讓德克薩斯州引發一次颶風行動。科學家給這種行為賦予一種說法,名叫蝴蝶效應。【1】醫學院的解剖樓到了夜晚總是顯得特別陰森。昏黃的月光從窗邊搖曳而入,將窗欞的影子拖得奇形怪狀。盛著器官與屍體殘骸的各色瓶罐玻壁反she出令人心悸的光芒。周浩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嘆了口氣。明天解剖課需要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這次的解剖工具都是剛剛從廠家發貨過來,所以看上去銀光閃閃。尤其是手術刀,刀頭並不像之前的那樣圓鈍,而是尖銳鋒利。如此嶄新的工具,如同一個帶著磁性的磁石,深深吸引了周浩的心。他可以想像出,嶄新尖銳的手術刀劃過屍體僵硬的身體時那種感覺,一定要比之前的手術刀順利得很。「吱,吱 」這時候,頭頂上的白熾燈忽然閃了幾下,整個房間忽明忽暗,如同恐怖片裏麵的場景一樣。周浩皺了皺眉頭,走到燈下麵,伸手捏了捏閃爍的燈泡,白熾燈恢復了之前的光亮,不再閃爍。周浩把手術刀放到了工具箱袋裏,然後向房間外麵走去。解剖樓是整個南城醫學院裏麵最破的樓,牆麵外翻,樓梯簡陋,木頭鋪的地板,踏上去吱嘎作響,簡直就是個百病纏身,垂死的老人。不過沒辦法,上麵不撥款修建,下麵的員工也沒有辦法。因為解剖樓陳舊的問題,這裏之前的助教都離開了,就連以前守夜值班的老更夫也辭職回家了,現在整個解剖樓就隻有周浩負責。迴廊上沒有人,兩邊堆著白森森的骨架模型。空氣裏氤氳著浸泡屍體的福馬林的刺鼻氣體,但遮掩不住屍體的那股腐臭黴爛的氣味。周浩的宿舍就在走廊的盡頭,那裏有一間挨著窗戶的房間。他住到這裏已經快兩年了,雖然別人對解剖樓總是充滿了恐懼與忌憚,但是他卻很喜歡這種感覺。周浩知道,自己的這種和別人不同的性格全部是繼母給的。小時候一犯錯他便被關進小黑屋,那裏是周浩家裏的屠宰倉庫,裏麵全部是動物的屍體,腐爛的屍臭,還有隨處可見的動物骨頭。當然他也從最初的排斥到後來的習慣,再到後來的喜歡,這個過程在心理學上叫做順應法則。打開檯燈,周浩拿起一本書躺在床上。昏暗的光線把房間照得很清楚,房間內東西不多,但是書很多,尤其是一些醫學上的書籍,幾乎應有盡有。在房間的一個角落,還有一個巨大的人體骨骼模型,仿真的人骨矗立在那裏,如同一個風幹的屍體,張著嘴巴,似乎想喊著什麽。時間慢慢流淌著,周浩的眼前開始模糊,他有些瞌睡了,就在他準備把書放到桌子上睡覺的時候,他聽見外麵傳來低沉的腳步聲。他剛剛犯困的腦子突然清醒起來,瞬間坐了起來。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可以感覺出來它們的主人是躡手躡腳,生怕驚動別人。現在已經快一點了,根本沒有人會來解剖樓。周浩站了起來,然後慢慢走到了門邊。那腳步聲已經開始向前走去,聲音也越來越遠。周浩打開門,透過門fèng望去,他看見幾個身影正向旁邊的停屍間走去。周浩把門打開,鑽了出來,然後悄無聲息地跟了過去。很快地,周浩跟著那幾個人來到了停屍間,從後麵可以看出來,前麵一共四個人,兩男兩女。其中一個還穿著南城醫學院的校服。他們走得很慢,也很謹慎。特別是後麵一個女生,每走一步,身體都會哆嗦一下。「我們到了,大家別怕啊!」這個時候,前麵一個男生喊了一句。「這個地方真是陰森啊,真的還刺激啊!」另一個女生膽子比較大,嘿嘿笑著。「你們來這裏做什麽?」周浩大聲喊了出來,跟著走到了停屍間的門口。「啊 啊 」兩聲尖銳又犀利的尖叫,整個解剖樓幾乎都要震響了。走在那些人最後麵的那個女生驚恐地叫了起來,如同一隻小貓一樣全身哆嗦著,她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看到周浩的時候,神情才漸漸緩和下來。這是周浩第一次見到薛林子,一個如此膽小羸弱的女生,卻屁顛屁顛跟著幾個同學來停屍間探險。周浩不知道是該笑她,還是誇她。【2】一共四個人,為首的叫鄭家豪,坐在他旁邊的是他的女朋友謝曉敏,另一個男生是鄭家豪的舍友張明山。「周老師,我們真的沒別的意思,我們隻是好奇,我們是打賭的。」此時的薛林子看起來似乎是這四個人裏麵的頭頭一樣,替其他人向周浩求情。其實,剛才鄭家豪已經把事情說得很清楚了 四個平常關係不錯的同學,因為喝了點酒,開始吹誰的膽子大,幾個回合以後,他們決定來學校解剖樓的停屍間走一趟。這種事情,周浩以前也做過。在醫學院的時候,和宿舍的幾個人一起去停屍間練膽,還拍過手機視頻,第二天揚揚得意地給自己喜歡的女生炫耀。「好了,你們都回去吧!明天還上課。」周浩笑了笑,對他們說。「謝謝周老師。」薛林子聽到周浩這樣一說,立刻眉開眼笑起來,和之前在停屍間門口的驚恐不安簡直是兩個人。送走這幾個調皮的學生,周浩重新躺到床上,這個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在夢裏他看見自己抱著薛林子,輕輕放到停屍床上,然後他拿起那些嶄新的手術刀,在薛林子的身上開始比畫起來,他想要控製著自己的手,但絲毫沒有用,那把手術刀慢慢落到薛林子的身上,然後用力刺進去,殷紅的血頓時噴到他的臉上。啊!周浩一下坐了起來,他感覺臉上熱辣cháo濕,用手摸了一把發現全部是汗。窗外已經微微發亮,有淡淡的晨曦透過窗簾滲進來,他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之前的噩夢漸漸遠去。他從床上坐起來,開始洗漱。每天早上,周浩都會去學校對麵的一家早餐店喝一碗豆漿,溫和的豆漿讓他想起一些東西。早餐店的老闆是個和善的老太太,坐在早餐店,他總會遇見一些學生。當然,脫下白大褂和口罩的周浩,很少有人認出來他就是那個終日守在解剖樓的助教。八點半,周浩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來到解剖室的門口。那裏已經站滿了等待上課的學生,他們穿著白色的實驗服,一個個看起來純潔清秀。打開門,那些學生蜂擁著走了進去。「周老師。」人群中有人喊了一下,周浩抬起頭看見一個熟悉的人,竟然是昨天晚上見到的謝曉敏。周浩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助教的工作很簡單,大多是輔助主教老師的一些工作。周浩喜歡這樣,不用費多大功夫,如同他的性格一樣,更喜歡當別人的配角。一個小時的課程很快結束了,主教老師離開了,周浩開始負責收拾工具,學生們也跟著離開,謝曉敏走到他麵前的時候,伸手塞給他一個紙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