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扶著牆壁在黑暗中慢慢挪動著。他的指尖覺得岩石很尖利。


    一時間他回想起了那個古老的代達羅斯1的神話,想起那個青年穿越彌諾陶洛斯2住的迷宮時是怎樣一隻手扶在牆上的,他知道隻要一直扶著牆壁就肯定能走到盡頭。蘭登向前走去,並不太想找到盡頭。


    『注1:代達羅斯,希臘神話中的建築師和雕刻家,曾為克裏特國王建造迷宮。』


    『注2:彌諾陶洛斯,牛頭人身的怪物。被關在克裏特國王的迷宮中。每年要吃掉雅典進貢的童男童女各七個。後來被忒修斯殺死。』


    地道慢慢變窄。蘭登放慢了步子。他覺察出維多利亞緊跟在他身後,牆朝左邊拐的時候,地道通向了一個半圓形的凹室。奇怪的是。這兒有點微光。在暗處,蘭登看到了一扇沉重的木門的輪廓。


    “唉呀。”他說。


    “鎖著的嗎? ”


    “以前是。”


    “以前? ”維多利亞來到了他身旁。


    蘭登指了過去。門虛掩著,一束光從裏麵she出……門的鉸鏈被一個破舊的橫木弄裂了,還卡在木頭裏。


    他們默不作聲地佇立了一會兒。然後,黑暗中蘭登覺得維多利亞的手在他的胸前摸索著,悄悄地伸到他的外套裏。


    “放鬆,教授。”她說,“我隻是在找槍。”


    就在那一刻,一支瑞士侍衛特遣部隊在朝著梵蒂岡博物館內的各個方向鋪開。博物館裏一片漆黑,衛兵們都戴著美國海軍軍用紅外眼鏡。


    戴著這種眼鏡,看所有的東西都帶著怪異的綠影。每個衛兵頭戴耳機,耳機上連著一根天線樣的探測器,探測器在身前有節奏地晃動著——這就是他們一周要用兩次的裝置,用來檢測羅馬教廷內部的竊聽器。他們有條理地檢測著雕像後麵,壁龕和暗櫥裏麵,還有家具下麵。那些天線哪怕是檢測到最小的磁場都會發出聲響。


    可是今天晚上,他們沒有檢測到任何東西。


    65


    在逐漸黯淡下來的光線中。波波洛聖母堂裏麵如同一個陰暗的深洞,它不像是一個大教堂,倒更像是一個還沒完工的地鐵車站。主廳就如一個障礙跑訓練場:開裂的地板、磚砌的平台、小土堆、手推車隨處可見,甚至還有一個生鏽的挖土機。巨型圓柱拔地而起。支撐著拱頂。借著彩色玻璃反she的柔光,可以見到有細沙粒悠悠地漂浮在空氣中。蘭登和維多利亞站在鋪開的平圖裏喬1壁畫下麵審視著被毀壞的聖壇。


    『注1:平圖裏喬(pintuhl0,1454-1513),義大利畫家,以壁畫的強烈裝飾風格著稱,尤以表現教皇庇護二世生平的壁畫而著名。』


    毫無動靜。一片死寂。


    維多利亞雙手握槍舉在身前。蘭登看了一下表:晚上8 點04分。呆在這兒我們一定是瘋了,蘭登想,太危險了。他很清楚,即使兇手在裏麵他也可以從任何一個出口出去,就靠一支槍在外麵監視顯然毫無用處。


    在裏麵抓住他是惟一的出路……如果他還在這兒的話,蘭登在萬神殿裏犯的錯誤讓大家錯失良機,這一錯誤使他自感罪孽深重。現在他不再堅持採取預防措施了;是他讓大家陷於這種窘境的。


    維多利亞掃視著教堂,看起來很焦慮。“那麽,”她低聲說,“齊吉禮拜堂在哪兒呢? ”


    蘭登在朦朧的光線中緊盯著教堂的後部,仔細觀察著外牆。與一般的教堂不同,文藝復興時期的教堂總帶著一個禮拜堂,巴黎聖母院那樣的大型教堂裏甚至有好幾個禮拜堂。那些禮拜堂與其說是房間,倒不如說是孔洞——置於教堂周邊牆壁之內的半圓形的壁龕,裏麵有陵墓。


    糟糕,蘭登看著每麵側牆上的四個壁龕想道。總共有八個禮拜堂,盡管八個並不算特別多,但因為維修,所有的八個開口都被巨大的聚氨酯簾子擋著,半透明的簾子顯然是為了防止灰塵落到壁龕裏的墳墓中。


    “每個掛簾子的洞口都有可能是,”蘭登說,“不進去看看就沒法知道哪個是齊吉禮拜堂。這是一個正當理由吧,讓我們等奧利韋——”


    “左數第二個半圓壁龕是哪個? ”維多利亞問。


    蘭登仔細看著她,對她能說出這樣的建築術語而感到吃驚。“左數第二個半圓壁龕? ”


    維多利亞指著他後麵的牆壁。一個裝飾磚片深嵌在石頭中,上麵刻著一個標記,和他們在外麵見到的完全一致——一顆閃亮的星星下有一座金字塔。旁邊那個布滿灰塵的牌子寫著:亞歷山大·齊吉之盾形徽章其陵墓位於該教堂的左數第二個半圓壁龕蘭登點了一下頭。齊吉的盾形徽章是一個金字塔和一顆星星? 他突然發覺自己在想富有的資助人齊吉是否曾是光照派成員。他朝維多利亞點點頭。“幹得漂亮,南希·德魯。”


    “什麽? ”


    “沒什麽。我——”


    就在幾碼開外,一塊金屬片突然掉到地板上,當的一聲迴蕩在整個教堂裏。維多利亞迅速把槍口對準發出聲響處,蘭登把她拉到了一個柱子後麵。一陣死寂。他們等著。這時又聽到一個聲音,這次是窸的聲響。蘭登屏住呼吸。我們壓根兒就不該來! 這個聲音越來越近,夾雜著時斷時續的扭打聲,就像是一個人一瘸一拐地走著。突然,在柱基附近,一個東西闖入眼簾。


    “狗娘養的!”維多利亞低聲罵道,嚇得往後一跳。蘭登也跟她一起往後退。


    在柱子旁邊,一隻肥碩的老鼠拖著一個紙包的吃了一半的三明治。


    那老鼠看到他們時停了一下,瞪著維多利亞的槍管看了好一會兒,然而,它顯然是不為所動,繼續拖著它的“戰利品”朝教堂的壁龕跑去。


    “他媽的……”蘭登心跳加速,喘著氣嘟囔著。


    維多利亞放下手槍,馬上又舉了起來。蘭登從柱子的一邊窺視。發現一個工人的午餐飯盒斜撒在地板上,很明顯是賊精的老鼠弄倒了鋸木架。


    蘭登掃視了一下教堂看有什麽動靜,然後低聲說道:“如果這傢夥在這兒,他肯定也會聽到那個聲音。你確定不想再等奧利韋蒂了? ”


    “左數第二個半圓壁龕,”維多利亞重複道。“在哪兒呢? ”


    蘭登極不情願地轉過身試著確定方位。教堂術語就像舞台的方位說明一樣,完全是不可憑直覺理解的。他麵對著主祭壇,舞台中心,然後他的大拇指指著肩膀後麵。


    他們轉過身以確定蘭登所指的地方。


    齊吉禮拜堂似乎是他們右邊的四個壁龕中的第三個。幸運的是,蘭登和維多利亞正好就站在教堂的這一邊;倒黴的是,他們站在了錯誤的一端。他們將不得不縱跨教堂,穿過另外三個禮拜堂。而它們中的每一個都像齊吉禮拜堂一樣被半透明的塑料簾子掩蓋著,“等一下。”蘭登說,“讓我先來。”


    “算了吧。”


    “是我在萬神殿把事情搞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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