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攝像頭被偷走了的話,他想,又怎麽可能收到信號?他知道,沒錯,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攝像頭還在樓區裏,隻是有人把它換了個地方。誰幹的?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仔細地研究了好一陣子監控器,然後拿起對講機,問道:“走廊裏有沒有壁櫥?一些小櫥或是黑色的壁龕什麽的?”


    一個疑惑的聲音回答道:“沒有,怎麽了?”


    技術員皺了皺眉頭說:“沒什麽,多謝你幫忙。”他關掉對講機,撅起了嘴巴。


    攝像頭體積那麽小,又是無線的,技術員知道86號攝像頭可能被藏在這個守衛森嚴的樓區的任何一個角落裏——這可是個方圓半裏密集了32棟獨立建築物的樓區啊。惟一的線索就是攝像頭好像被放在了一個黑暗的地方,當然,這也沒什麽用。綜合樓區裏有數不清的黑暗區域——維修室、供暖管道、園具棚、臥室衣櫃,以及那個地下迷宮似的隧道,至少要花好幾周的時間才能找到86號攝像頭在哪兒。


    反正這又不是我的問題,他自己安慰自己。


    除了查找攝像頭這個難題,眼下還有一件更為棘手的事。技術員眯著眼睛盯著丟失的攝像頭傳回的畫麵,那是一個固定裝置,一個看上去還挺現代的設備,他好像從來沒見過這玩藝兒。他仔細端詳著這個電子儀器底部的一個忽閃忽閃的東西。


    雖然這名衛兵經受過無數嚴格的訓練和考驗,以應對各種緊張的局勢,但是現在,他明顯地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他告訴自己不要大驚小怪,總會有個答案的,而且那個物件這麽小,能有什麽大的危險呢?不足為懼。他又看了一遍,大事不妙,千真萬確,大難臨頭了。


    怎麽偏偏在今天丟了,他暗自念叨著。


    安全問題一直是他上司強調的頭等大事,但是今天,與以往十二年裏的任何一天相比,安全問題都顯得更為重要。技術員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盯著那個裝置看了很久,仿佛覺察到由遠及近的風暴的隆隆聲。


    然後,他滿頭大汗地撥通了上司的電話。


    17


    沒有幾個孩子敢說他們記得第一次與父親見麵的日子,但維多利亞·維特勒卻記憶猶新。那是她八歲那年的一個雨天,當時她還住在錫耶納孤兒院,一個位於佛羅倫斯郊外的天主教堂孤兒院,打記事起她好像就一直呆在這裏,因為她生下來就被素未謀麵的雙親狠心地拋棄了。修女喊了她兩次去吃晚飯,但她總是裝作沒聽見的樣子,躺在外麵院子裏,直愣愣地盯著天上不斷掉下的雨滴……感覺它們滴落到她身上……猜想著下一滴雨會滴到哪裏。修女又叫喊起來,嚇唬她說,肺炎能讓她這樣無法無天任性倔強的孩子少些稀奇古怪的念頭。


    我聽不見你的話,維多利亞心想。


    她全身都濕透了,突然一個年輕的牧師跑到她身邊。他是新來的,她以前沒見過。維多利亞等著他把她一把抓起來,拖回屋裏去。但他沒有那麽做,相反,讓她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也在她的身邊躺了下來,他的長袍拖到了水窪裏。


    “他們說你總是問很多問題。”這個年輕的牧師輕輕地說道。


    維多利亞氣鼓鼓地皺起了眉頭。“問問題有錯嗎?”


    牧師哈哈大笑起來,“看來他們說得沒錯。”


    “你跑出來幹嗎?”


    “學你啊,思考為什麽雨滴會落下來。”


    “我才不會去想它們為什麽會掉下來呢, 因為我早就知道了。”


    牧師驚訝地看著她,“你知道?”


    “弗朗西斯卡修女說雨原本是天使的眼淚,它們滴落人間來清洗我們所犯的罪惡。”


    “哎唷!”他驚呼起來,“原來如此。”


    “才不是呢!”女孩反駁道。“雨滴掉落是因為任何東西都會掉下來,一切東西都會掉下來,並不僅僅是雨!”


    牧師搔搔頭,疑惑不解。“你知道,小姑娘,你是對的,任何東西都會掉下來,這是因為重力的緣故。”


    “什麽的緣故?”


    他又吃驚地看著她,“你沒聽說過重力?”


    “沒有。”


    牧師聳了聳肩,難過地說:“太糟了,重力可以解釋很多問題的。”


    維多利亞猛地坐起來。“什麽是重力啊?”她追問道,“告訴我!”


    牧師對她眨了眨眼,說:“吃過晚飯後我再告訴你怎麽樣?”


    這個年輕的牧師就是李奧納多·維特勒。盡管在大學期間這名物理係學生屢獲殊榮,但他還是聽從了另一個聲音的召喚,走進了神學院。同處在這個滿是冷冰冰的修女和各種規章製度的孤獨世界裏,他們不可思議地成了最好的朋友。維多利亞總是把李奧納多逗得開懷大笑,而他也蔭蔽著她,給她解釋彩虹、小河這些美麗的自然現象,既從宗教也從科學的視角來理解什麽是光,什麽是星球、星星、宇宙萬物。維多利亞憑著與生俱來的超常悟性和強烈的求知慾望,成了一個孜孜不倦的學生。李奧納多像對女兒那樣嗬護著她。


    維多利亞也十分開心,她以前可從來都不知道一個父親可以帶來這麽多的快樂和幸福。她向大人們問問題,大人們總是不耐煩,嫌她多事,而李奧納多卻給她找好多書,一點點給她講解,還詢問她的看法呢。維多利亞暗自禱告,祈求上帝讓她和李奧納多永遠在一起。但是一天,她最害怕的噩夢變成了現實,李奧納多神父告訴她他要離開孤兒院了。


    “我要到瑞士去了。”李奧納多對她說。“我在日內瓦申請到助學金,我要去那兒學物理了。”


    “物理?”維多利亞哭著嚷道,“我以為你是熱愛上帝的!”


    “我愛上帝,而且很愛他,這就是我去學習他神聖法則的原因,物理規律就是上帝鋪下的一張大帆布,然後上帝在上麵描畫出了人間萬物,世界美景。”


    維多利亞要崩潰了,但李奧納多神父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她,他已經跟上級要求過了,他們同意李奧納多神父收養她。


    “你願意我收養你嗎?”李奧納多問她。


    “什麽是收養啊?”維多利亞不解地問道。


    李奧納多神父就解釋給她聽。


    維多利亞立刻把他抱得緊緊的,幾分鍾後她兩眼噙著淚花高興地叫道:“我願意!願意!”


    李奧納多又告訴她,他要先走一步,要等他在瑞士的新家安頓好了才行,但他許諾一定在六個月之內來接她。那是維多利亞一生中最為漫長的等待了。李奧納多沒有食言,就在她九歲生日的前五天,她被接到了日內瓦,在那裏,她白天去日內瓦國際學校上學,晚上就跟著父親學習。


    三年之後,李奧納多·維特勒受聘於“歐核中心”,於是他們就又在這裏安了家,那是年輕的維多利亞以前想都沒想過的世外桃源。


    維多利亞繼續大步沿著大型強子對撞機通道走下去,感覺自己的身體都麻木了。她看到對撞機上映出的自己那模糊的身影,意識到父親已經不在了。通常她總是從容不迫、鎮定自若地與周圍的世界和睦相處。但是現在,突然之間,一切都不再重要,之前的三個小時把她的生活徹底打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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