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突然猛地向外打開,蘭登像從香檳酒瓶飛出去的軟木塞一樣被拋進了黑夜中。他跌跌撞撞地跑過人行道,差一點摔倒在街上。在他身後,一股人流從地下沖了出來,酷似螞蟻逃離被噴了毒藥的蟻丘。


    srs特工們聽到嘈雜聲後從建築物背後走了出來。他們穿著防化服,戴著呼吸器,全副武裝的模樣瞬間加劇了人群的驚慌。


    蘭登轉過臉,望著街道對麵,追蹤著西恩娜。他能看到的隻有車流、燈光和混亂。


    突然,他左邊的街道深處有一個光禿禿的腦袋反she出蒼白的亮光,盡管稍縱即逝,卻在沿著熙熙攘攘的人行道往前飛奔,消失在街角。


    蘭登絕望地回頭看了一眼,尋找著辛斯基、警察或者沒有穿肥大防化服的srs特工。


    沒有。


    蘭登知道自己隻能單獨行動了。


    他毫不猶豫地衝出去追趕西恩娜。


    在蓄水池最深處,布呂德特工獨自站在齊腰深的水中。驚慌失措的遊客和樂手們相互推搡著向出口擠去,消失在了台階上方。鬧哄哄的聲音在黑暗中迴蕩。


    門並沒有被封閉,布呂德驚恐地意識到。封鎖行動失敗。


    96


    羅伯特·蘭登雖然不擅長跑步,但多年來堅持遊泳讓他練就了一雙強有力的大腿,而且他的步幅很大。僅僅用了幾秒鍾,他就追到了街角,卻發現前麵是一條更寬闊的大道。他的眼睛急切地掃視著人行道。


    她應該在這裏!


    雨已經停了,蘭登站在街角,被路燈照亮的整條街道一覽無餘。這裏根本無處藏身。


    可西恩娜卻似乎從人間蒸發了。


    蘭登站住腳,雙手擱在臀部,一麵喘著氣,一麵掃視眼前這條被雨水淋濕的街道。他看到的唯一運動著的物體在他前方約五十碼處——一輛伊斯坦堡現代化的公共汽車剛剛駛離路緣,正加速沿著大道行駛。


    西恩娜是不是上了公共汽車?


    這好像太冒險了。她知道到處都有人在查找她,難道她真會將自己困在公共汽車裏嗎?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她相信誰也沒有看到她拐過街角,如果那輛公共汽車正好要開走,那它便提供了一個再恰當不過的機會……


    也許吧。


    公共汽車頂上有一個目的地顯示器——一種可以編程的燈光顯示,那上麵隻有一個詞:加拉塔。


    前麵的街道旁有一家餐館,外麵的雨棚下站著一位上了年紀的男人,蘭登朝他跑去。這個人穿了一件繡花長袍,頭上裹著白色包頭布。


    “對不起,”蘭登跑到他跟前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會說英語嗎?”


    “當然會。”男人說,一點也不為蘭登急迫的語氣所動。


    “加拉塔?!那是個地名嗎?”


    “加拉塔?”男人回答說。“是加拉塔大橋?加拉塔塔?還是加拉塔港口?”


    蘭登指著漸漸遠去的公共汽車。“加拉塔!那輛公共汽車的目的地!”


    裹著包頭布的男人望著遠去的公共汽車,想了一想。“加拉塔大橋。”


    他說,“那輛公共汽車從老城區出發,去海峽對麵。”


    蘭登嘆了口氣,再次掃視整條街道,還有沒有看到西恩娜的身影。這時,周圍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應急救援車輛從他們身旁開過,朝蓄水池方向駛去。


    “出什麽事了?”男人問,神色有些緊張。“沒問題吧?”蘭登又看了一眼遠去的公共汽車,知道這是一場賭博,但他別無選擇。


    “有問題,先生,”蘭登說,“出了緊急情況,我需要你的幫助。”他指了指路邊,一位負責停車的餐館服務員剛剛將一輛漂亮的銀色賓利車開過來。“那是你的車?”


    “是的,可是——”


    “我需要你開車送我一程。”蘭登說。“我知道我們互不相識,但一場災難正在發生。這是生死攸關的事。”


    裹著包頭布的男人久久凝視著蘭登的眼睛,仿佛在尋找他的靈魂。終於,他點了點頭。“那你最好趕緊上車。”


    賓利車轟鳴著駛離了路緣,蘭登緊緊抓住車座。男人顯然駕駛經驗豐富,而且似乎很喜歡這種在車流裏左右穿梭、追趕公共汽車的挑戰。


    不出三個街區,賓利車就追到了公共汽車身後。蘭登在座位上向前探身,眯起眼睛盯著公共汽車的後擋風玻璃。車內燈光昏暗,蘭登隻能依稀分辨出乘客的輪廓。


    “請跟緊這輛公共汽車,”蘭登說,“你有電話嗎?”


    男人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遞給蘭登。蘭登一再向他表示感謝後,突然意識到自己不知道給誰打電話。他沒有辛斯基或布呂德的聯繫方式,如果給位於瑞士的世界衛生組織打電話,那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聯繫上他們。


    “怎麽聯繫這裏的警察?”蘭登問。


    “一-五-五,”男人說,“在伊斯坦堡任何地方都是這個號碼。”


    蘭登按了這三個數字後等待著。電話那頭似乎總也沒有人接聽。終於接通後,蘭登聽到的卻是一段錄音,先是用土耳其語,然後是用英語。由於打進來的電話太多,蘭登需要等待。蘭登不知道這麽多人打電話是否與蓄水池那裏的危機有關。


    水下宮殿現在大概已經亂成了一團。他想像著布呂德從瀉湖中爬上來的情景,想知道他在那裏發現了什麽。蘭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己早已知道了答案。


    西恩娜趕在他之前下到了水裏。


    在他的前麵,公共汽車的剎車燈開始閃爍,它停靠在了路邊的一個汽車站。開賓利車的男人也停了車,與公共汽車保持大約五十英尺的距離,讓蘭登能夠清楚地看到所有上下車的乘客。隻有三個人下了車,全是男性,蘭登卻仍然仔細觀察了每一個人,因為他完全清楚西恩娜的化妝本領。


    他的目光重新轉回到公共汽車後擋風玻璃上。那玻璃帶有顏色,但車內的燈此刻全部亮了起來,蘭登可以清楚地看到車上的每個人。他探身向前,伸長了脖子,將臉貼近賓利車的擋風玻璃,尋找著西恩娜。


    千萬別告訴我下錯了賭注!


    這時,他看到了她。


    在公共汽車的最後一排,一對消瘦的肩膀向上隆起,上麵是一個光禿禿的後腦勺。這個人正背對著蘭登。


    那隻能是西恩娜。


    公共汽車開始加速,車內的燈光再次轉暗。就在它駛進黑夜之中那一刻,那顆腦袋轉了過來,朝後擋風玻璃外瞥了一眼。


    蘭登趕緊低下頭,躲在車內的陰影中。她看到我了嗎?裹著包頭布的男人已經發動了汽車,繼續尾隨那輛公共汽車。


    汽車駛進了一段下坡道,下麵是海邊。蘭登可以看到前麵有一座矮橋,橋上的燈光橫跨在水麵上,上麵的交通完全癱瘓。事實上,橋的入口附近已經擁堵成了一片。


    “香料市場,”男人說,“是人們在雨夜最愛光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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