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當時周圍一片混亂,蘭登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費裏斯朝他苦笑道:“你可能聽說了,西恩娜·布魯克斯非常聰明。”


    蘭登點點頭。我已經聽說了。


    “辛斯基的手下把我帶回到‘門達西烏姆號’上,並且給我包紮了一下。教務長要我一起來,以便提供情報支持,因為除了你之外,今天唯一和西恩娜在一起的人就是我。”


    蘭登點點頭,但思緒又飛到了費裏斯的皮疹上。“你的臉呢?”蘭登問。“還有你胸口的瘀傷呢?那不是……”


    “瘟疫?”費裏斯大聲笑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是否已經有人告訴你了,我今天扮演過兩位醫生。”


    “你說什麽?”


    “我在洗禮堂露麵時,你曾說我有點麵熟。”


    “你確實有一點麵熟。我想是你的眼睛。你說那是因為你去劍橋找過我……”蘭登停頓了一下,“我現在知道這不是真的,因此……”


    “我看上去有些麵熟,因為我們已經見過麵,但不是在劍橋市。”費裏斯帶著試探凝視著蘭登,看他是否有所領悟。“你今天早晨在醫院裏醒過來時,看到的第一個人其實就是我。”


    蘭登想像著那糟糕的病房。他當時渾身無力,視線模糊,因此他可以肯定自己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一位皮膚白皙、上了年紀的醫生,濃眉大眼,留著雜亂的灰白鬍子,隻會說義大利語。


    “不,”蘭登說,“我看到的第一個人是馬可尼醫生……”


    “對不起,教授,”費裏斯突然用無可挑剔的義大利語打斷了他,“你不記得我了嗎?”他像上了年紀的人一樣弓起腰,將想像中的濃密眉毛往後捋了捋,然後撫摸著並不存在的灰白鬍子。“我就是馬可尼醫生。”


    蘭登張開了嘴。“馬可尼醫生是……你?”


    “所以你才覺得我的眼睛有些熟悉。我以前從未用過假鬍鬚和假眉毛,等到發現情況不對時已經來不及了。很不幸,我對所用的膠水嚴重過敏。那是一種辱膠化妝膠水,讓我的皮膚變得很粗糙,像火燒過一樣。我相信你看到我時肯定嚇壞了……尤其是考慮到你還在尋找某種可能存在的瘟疫。”


    蘭登瞠目結舌。他現在想起來了,在瓦任莎開槍將他擊倒在地上、鮮血從他的胸前噴湧而出之前,馬可尼醫生搔撓過自己的鬍子。


    “更糟的是,”費裏斯指著胸口周圍的繃帶說,“我身上的鞭炮移位了,而此時行動已經開始。我沒有來得及將它重新調整好,結果它引爆時角度有了偏差,不僅導致我一根肋骨骨折,而且造成了嚴重的瘀傷。我一整天都感到呼吸困難。”


    我還以為你得了瘟疫。


    費裏斯深吸一口氣,做了個鬼臉。“我又該去坐一會兒了。”他離開時指了指蘭登的身後。“看樣子有人來給你做伴了。”


    蘭登轉過身,看到辛斯基博士正從機艙另一頭大步走來,長長的銀髮飄在腦後。“教授,你在這裏!”


    世界衛生組織總幹事顯得精疲力竭,但說來也怪,蘭登卻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重新燃起的希望之光。她已經有所發現了。


    “很抱歉把你丟在了一旁,”辛斯基走到蘭登身旁說。“我們一直在進行協調,並且做了一點研究。”她指著敞開的駕駛室門。“我看見你在汲取陽光?”


    蘭登聳聳肩。“你們的飛機需要窗戶。”


    她同情地朝他一笑。“說到光亮,我希望教務長能夠把最近這些事給你點透了。”


    “是啊,隻是沒有一樣讓我開心。”


    “我也是,”她贊同道,然後瞥了一眼四周,以確保這兒隻有他們兩人。“相信我,”她低聲說,“他和他的機構將承擔嚴重後果。我會親自過問的。不過,我們目前仍然需要將焦點放在那個塑膠袋上,而且要趕在它溶解並釋放出傳染病之前。”


    或者說趕在西恩娜抵達那裏並且將它捅破之前。


    “我需要和你談談丹多洛墳墓所在的這座建築。”


    自從意識到那就是他們的目的地後,蘭登就一直在想像那座壯麗的建築。神聖智慧的博學園。


    “我剛剛得到一些好消息,”辛斯基說。“我們電話聯繫了一位當地的歷史學家。他當然根本猜不到我們為什麽會詢問丹多洛的墳墓,但我問他是否知道那座墳墓下麵有什麽,你猜他說什麽?”她笑著問。“水。”


    蘭登感到有些意外。“真的?”


    “是的。好像那座建築的下麵幾層被水淹了。數百年來,那座建築下麵的地下水位在逐年上升,至少淹沒了底下兩層。他說那下麵肯定有各種透氣的通道和被淹沒的部分。”


    我的上帝啊。蘭登的眼前浮現出了佐布裏斯特的視頻,那是一個光線怪異的地下洞窟,洞壁上長滿青苔。他在洞壁上看到了柱子留下的若隱若現的影子。“那是一個水下房間。”


    “正是。”


    “可是……佐布裏斯特是如何下到裏麵去的?”


    辛斯基的眼睛在閃閃發亮。“這是最令人稱奇的部分。你都不敢相信我們剛剛發現了什麽。”


    威尼斯海岸線外不到一英裏處有一座狹長的島嶼,名叫麗都島。此刻,一架造型優美的塞斯納“獎狀野馬”從尼切利機場騰空而起,融入黃昏時分暮色漸濃的天空。


    這架飛機的主人是著名服裝設計師喬治奧·文奇,可他本人卻不在飛機上,他命令駕駛員將美麗的乘客送往她要去的地方。


    86


    夜幕已經降臨在古老的拜占庭首都。


    馬爾馬拉海沿岸到處亮起了泛光燈,照出了夜空中閃閃發光的清真寺和細長宣禮塔的輪廓。此刻正是晚禱時分,全城各地的高音喇叭都迴蕩著喚拜聲——呼喚人們去做禮拜。


    la-ha-i-ah。


    世上隻有一個上帝。


    就在那些虔誠的人匆匆趕往清真寺時,這座城市的其他人卻頭也不抬地繼續著他們的生活。喧鬧的大學生們喝著啤酒,生意人達成交易,小販們叫賣著香料和小塊地毯,遊客們則驚奇地看著這一切。


    這是一個四分五裂的世界,一座充滿對立力量的城市——宗教的、世俗的;古老的、現代的;東方的、西方的。這座永恆的城市橫跨亞歐兩大洲之間的地理邊界,可以說是舊世界通往一個更加古老世界的橋樑。


    伊斯坦堡。


    雖然它如今不再是土耳其的首都,數百年來卻一直是三個獨特帝國的核心,這三個帝國分別是拜占庭、羅馬和奧斯曼。正由於此,伊斯坦堡可謂全世界歷史背景最豐富多樣的地方之一。從托普卡皮宮到藍色清真寺再到七塔城堡,這座城市到處都在講述著戰鬥、榮耀和失敗的傳奇故事。


    今晚,在其忙碌的人群上方的夜空中,一架c-130運輸機穿過不斷聚集的暴風雨前鋒,逐漸降低高度,終於即將抵達阿塔圖爾克機場。飛行員座艙中的羅伯特·蘭登繫著安全帶,坐在飛行員身後的摺疊座椅上,隔著擋風玻璃向外張望,為自己能夠坐在看得見景觀的座位上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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