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織突然擺出孟克“吶喊”的姿勢,雙手扶住臉頰,高聲哀號。鐵男聽到香織的叫聲,瞬間發現剛才心中的顧慮,同聲大叫:“哇啊啊啊啊啊啊!”


    鐵男和香織兩人麵麵相覷。


    “慘了,我們——”


    “死了,我們——”


    兩人同時大叫。


    “我們——————沒車可以回去!”


    五


    馬場鐵男和有阪香織正在步行。沒有車子,隻好走路。


    可是,眼前盡是沒看過的土地,以及不認得的山路。兩人沒有帶地圖,而且時間是晚上。他們隻能依賴一隻手電筒,和月光,完全不知道現在身什麽地方,越走越迷糊了。鐵男心中不安,抱著低音提琴琴盒,繼續走在山路上。可是,他知道,再這樣走下去,走不了多久就會累垮。


    “可惡,這樣下去不行。”鐵男停下腳步,把琴盒放到地麵。“光是盒子也夠重的了,不可能一直帶著這個走山路。可惡,該怎麽辦才好?”


    “所以我從剛剛就說了:‘把盒子一起丟下去吧。’結果你說:‘不行。’欸,為什麽不能一起丟啊?”


    “當然不行。新月池的屍體總有一天會會被發現。到時,屍體旁邊如果發現低音提琴琴盒,未免也太奇怪了。有一些直覺較強的刑警一定會察覺盒子是用來裝屍體的。”


    “可是,我覺得被發現了也無所謂吧。這種盒子隻要去樂器行,誰都買得到啊。所以,警察再怎麽調查這個盒子,也查不到馬場君的名字吧。一樣的東西,全國都有在賣。”


    “這、這樣啊?!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啦,就是如此,不過是個琴盒嘛。”


    “說的也是,隻要不留下指紋,丟掉應該也無妨。嗯,那就丟了吧,一定要丟掉,怎麽可能扛著這種東西走回城裏。”


    “嗯,還是丟掉的好。哎呀,可是,現在都走到這了,我才不要走回新月池。”


    “我也不要,隨便找個地方丟掉就好了。”


    鐵男再度環顧四周,隻見一條容得下一台車通過的碎石路,這條路看起來像是來時路,但又像是別條路。路兩旁雜糙叢生,漆黑的樹木枝葉伸展,鋪天蓋地。忽然,香織發出叫聲。


    “你看,那邊有一個標示。”


    仔細一看,茂盛繁密的糙叢中,有一塊老舊的標示牌,上麵模糊寫著“往前赤鬆川”。標示旁邊的糙叢有一小道缺口,看起來像是叢林野獸走的小路,路不斷向裏麵延伸,通往森林中更幽暗的地方。看來,前麵應該就是赤鬆川。鐵男知道赤鬆川就是烏賊川的一條支流。


    “車子丟到池子裏,盒子就丟到河川裏,剛剛好。”


    “好啊,我們趕快到前麵看看。”


    鐵男和香織就著手電筒的光亮,撥開糙叢往裏頭走去。兩人走下斜坡的途中,好幾次差點滑倒。


    幾分鍾後,兩人眼前出現一條溪水。雖說是溪水,但其實隻不過是一條從岩石fèng隙中流瀉出來的小細流而已。溪水兩側的斜坡像是拒絕人類進入一般,河穀呈現v字形。


    “這種地方,大概不會有人來。好,就決定這裏了。”


    離溪水不遠的地方,有一灘積水。鐵男把低音提琴琴盒整個沉入水中,細心洗滌,不讓指紋就在上麵。原本想,直接把它想丟到溪水,讓它順著水流漂走,可是,這條溪水量太少,所以幹脆就放在這灘積水中。這樣一來,這個盒子怎麽看都像是不肖業者違法丟棄大型垃圾。盒子最後被丟棄在溪邊。


    總算,今晚的任務完成了。屍體丟了,車子也丟了。現在連低音提琴琴盒也丟了。剩下的,就是回到城裏。可是,沒想到這件事,對他們兩人來說居然最為困難。


    鐵男用手電筒探照眼前的溪流。


    “赤鬆川是烏賊川的支流。這麽說來,順著這條溪往下,就可以到烏賊川了。”


    “可能吧,可是怎麽下去,這條溪這麽淺,小船浮得起來嗎?”


    “嗯,不可能,沒辦法,回到剛才的碎石路吧。”


    “沒錯。”香織跳過眼前的小溪,“那我們就快點走吧,馬場君。”


    “喂!你想到哪裏去啊?”


    “回到剛才的路啊,所以我們要先回到剛才的斜坡——”


    “喂喂,等一下!你弄錯了吧,我們剛才是從這邊的斜坡下來的喔。”


    “嗯?說什麽啊?我們明明是從對麵的斜坡下來,然後跨過溪水,到這裏的。”


    “不是,你弄錯了。我們一開始是從這邊的斜坡下來,然後跨到對岸去。”


    兩人在v字形的穀底中,隔著小溪,互相對峙著。原本以為兩人會執意自己的主張,誰也不讓誰,沒想到——


    “好,我知道了,那就照馬場君說的,我們爬回對麵的斜坡吧。”


    “不,還是照香織說的,那邊的斜坡才對。”


    鐵男正跳過小溪移動到香織對身旁時,香織也跳過小溪到另一頭。兩人態度非常堅決,要照著對方的意思走。


    “不行啦,老實說,我是路癡,隻要選擇我的相反,就是正確的。”


    “不不不,其實我才是令人徹底絕望的路癡。而且記憶力又差。拜託啦,不要相信我。”


    鐵男再次跳過小溪,香織像是逃跑似的,急忙跳過另一邊。


    “馬場君,你太狡猾了!你想把責任全部推到我身上吧。”


    “你這傢夥才狡猾呢!現在會變成這樣,你原本就要負所有的責任。”


    兩人在小溪上跳來跳去,互相推卸責任給對方。過一會兒,兩人再也分不出自己主張的方向。虛無的爭吵最終也歸於虛無。鐵男討厭吵架撕破臉,撿起漂浮在溪邊的玻璃瓶,建議:


    “這樣好了,要走哪邊,就由這個可樂瓶來決定!”


    “就像電影裏常出現的那樣。”


    “好,喝!”鐵男毫不猶豫地把可樂瓶往空中一拋。瓶子一邊旋轉一邊落下,最後瓶子掉落在岩石上,匡啷一聲迸裂成無數的碎片。


    “……”


    今天晚夏的涼風比平常還冷一些,從兩人之間穿過。


    “我說,馬場君啊,玻璃瓶這種東西,掉下來大抵都會碎掉的……”


    “吵死人了,吵·死·人·了!”鐵男明知理虧,但仍拚命推卸責任。“才不是我的錯,是玻璃瓶不好。塑膠瓶,找塑膠瓶。”


    鐵男找到一個塑膠瓶,再往天上一丟——咚!


    “走這邊啦!這次沒話說了吧?”


    “走這邊喲!這次沒話說了吧?”


    沒有人回答。兩人照著塑膠瓶的指示,開始爬上斜坡。鐵男開始爬時,忽然覺得,應該是對麵才對吧?可是一旦說出來,又會變得像剛才一樣麻煩,幹脆繼續默默地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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