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你最好還是先看看,然後我們再燒掉它。這上麵寫的事與蘿拉姑母有關。”


    羅迪的眉毛揚得更高了,他問道:


    “與我的蘿拉嬸母有關?”


    他拿過信,看了一遍,全身抽搐了一下,又把信還給了埃莉諾。


    “是呀,”他說,“燒掉就算完事了!世上竟有這樣的怪人!”


    “你認為這會不會是哪個僕人寫的?”埃莉諾問道。


    “可能是。”他沒有把握地說道,“有意思,這裏提到的姑娘指的是誰呢?”


    埃莉諾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


    “一定是指瑪麗。”


    羅迪皺起眉頭,極力想記憶起瑪麗是誰。他打聽道:


    “瑪麗?她是誰?”


    “更房裏的那個小姑娘。你不記得了?蘿拉姑母一向喜歡這個孩子,對她十分優待,甚至替她付學費……付音樂課和法語課的學費。”


    “哦,記起來了,就是那個長著一頭淡色亂發的瘦弱的小姑娘吧?”


    埃莉諾點點頭。


    “自從媽媽爸爸到國外去的那個夏天以後,你大概再沒見過她。是呀,你到h莊園去的次數比我少,又加上最近一個時期她在德國做事,好像幹女伴一類的差事。小時候我們經常在一塊兒玩。”


    “她現在長成什麽樣子啦?”羅迪頗感興趣地問道。


    “麵龐和悅可親,身腰窈窕裊娜,不知道的話,誰也不會認為她是更夫老傑勒德的女兒。”


    “這麽說,像一位大家閨秀嘍?”


    “是的。正因為這樣,我看她現在再住在打更人的房子裏,怕有些難為情了。她母親傑勒德太太死去不幾年,她就和父親合不來了。老頭兒抱怨說女兒念完書看不起人了。”


    羅迪氣憤地說道:


    “人們從來不考慮,他們使人受到所謂教育的同時,也會使人受到折磨!這往往不是仁慈,相反,是殘酷。”


    此時,埃莉諾想的是另外的事情。


    “據了解,她確實經常呆在姑媽家裏。我知道,在姑媽得了腦溢血以後,她經常給姑媽朗讀書報。”


    “怎麽,護士不能給她讀嗎?”


    “奧布賴恩護士?”埃莉諾微笑著說道,“一口愛爾蘭腔,聽了會使人發瘋!難怪姑媽喜歡瑪麗的聲調。”


    羅迪神經質地在屋裏來回走了有兩分鍾,然後說道:


    “埃莉諾,我認為我們有必要到h莊園走一趟。”


    埃莉諾不悅地反問道:


    “就因為這件事嗎?”


    “不,不,完全不是。可是……見鬼,還是讓我們說老實話吧!是因為這個:這是一封卑鄙的簡訊,然而其中說的可能是真事,我指的是老太太病入膏肓,而……”羅迪承認人的本性有陰暗的一麵,他臉上帶著令人迷醉的微笑看了一眼埃莉諾,然後結束了自己的話:“……而金錢無論對你還是對我都是有意義的,埃莉諾。”


    “噢,是的。”埃莉諾急忙答話表示同意。


    羅迪又認真地說下去:


    “請不要認為我小氣愛財,嬸母自己不是經常說,我們是她惟一的親屬嘛。你是她弟弟的女兒,是她的侄女,我是她丈夫的侄兒。她經常暗示我們,說她死後一切財產不是歸你就是歸我,很可能歸我們兩個。這可是一筆巨款哪,埃莉諾。”


    “是呀。”埃莉諾沉思地附和著。


    “h莊園的開銷相當大,亨利叔父與蘿拉嬸母相處的時候,是個有萬貫家私的財主。蘿拉嬸母本人也是富有的繼承人。她和你的父親在他們的父母雙亡之後,都得了一筆數目可觀的遺產。可惜,你父親迷上了交易所的投機買賣。”


    埃莉諾嘆口氣說道:


    “可憐的爸爸,他從來沒有管理錢財的能力,也不會看行情。一直到死,錢財上的事兒還使他不得安寧。”


    “是呀。蘿拉嬸母倒是個有能力的人。她嫁給我叔父亨利之後,他們買下了h莊園。有一次她對我說,她搞投資總是財運亨通。”


    “亨利姑父把所有的家產都遺留給她了,是這樣吧?”


    羅迪點頭說道:


    “是的。真遺憾,他故世太早了,而她始終沒改嫁。沒什麽說的,是個守貞節的人。她對我們情深義厚。對我就像對她親侄兒一樣看待。我手頭緊的時候,她總是幫助我擺脫困境。可是我不經常讓她這樣做。”


    “她對我也是慷慨好施的。”埃莉諾很感動地插了一句。


    “蘿拉嬸母真行。”羅迪以贊同的口氣說道,“埃莉諾,你要知道,我們倆的生活可能過於闊氣了……工作也是……就說現在,譬如說我在‘劉易斯和休姆’公司工作。這個地方對我很合適,活兒不累,卻又很體麵。因為不管怎麽說,我總在做事。何況,我對未來也不擔憂,因為我把希望寄托在蘿拉嬸母身上了。”


    埃莉諾嘆息了一聲。


    “也可以把我們叫做螞蝗了。”


    “別說傻話了!我隻是說,將來我們會有一筆錢。這自然要影響我們的生活,牽涉日常的言談。”


    埃莉諾在思索著什麽。


    “可是姑媽從來沒具體談過,她將如何處理自己的錢財。”


    “這有什麽關係。我們不是已經準備結婚了嗎,所以,她的財產給我們兩個人平分也好,或是留給我們當中的誰也好,反正都是一樣。”


    他溫情地微笑著,又補充道:


    “我們相愛,這多麽好啊。你不是很愛我嗎,埃莉諾?”


    “是呀。”她冷漠地回答著。


    “是呀。”羅迪扮出一副滑稽相,摹仿著她的口吻說道。


    “你太迷人了,埃莉諾。你是白雪女王,冰冷得難於靠近。大概,正因為這樣我才愛你。”


    埃莉諾突然感到呼吸困難,然而她依然平靜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


    “是的,”羅迪皺起了眉頭說道,“有些女人纏住你就不放,厚顏無恥簡直到了令人作嘔的程度……或者表示出令人難以忍受的愛慕,而且一點兒不講分寸,這種愛讓人喘不過氣兒來,我簡直不能容忍!可和你在一起,相反,我又太不踏實了,你那冷淡孤獨的目光隨時都可能使我感到壓抑,你還會隨時宣布你改變了主意,並且,你這樣做的時候甚至連眼睛都不眨動一下。你真了不起,埃莉諾,你是這樣超群而絕倫,文雅而高尚,仿佛是一件藝術珍品!……我想我們的結合將是非常幸福的。……我們相愛,但又不過分。我們是好朋友,情同手足。我們的興趣在很多方麵是一致的。你永遠不會使我感到厭倦,因為你是這樣的變幻莫測,這樣的難以捉摸。我倒會使你膩煩,因為,我確實是個平庸無奇的凡夫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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