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真糟糕。您怎樣發現他的?”


    我解釋了情況。“這是——謀殺嗎?”我有些迷茫地問道。


    “好像是的。我也想這麽說,還可能是其他什麽別的嗎?太慘了。我弄不清誰對這個可憐的老傢夥懷恨在心。當然,我知道他並不出名,但一個人常常不會因為這樣一個原因而遭謀殺。真倒黴!”


    “還有一件蹊蹺的事,”我說,“今天下午,有人打電話要我去看一位臨死的教民。當我到那兒時,大家見到我都大吃一驚。病人比前些天好轉多了,他的妻子斷然否認給我打過電話。”


    海多克的眉頭又擰到一塊兒。


    “那很令人懷疑——很令人懷疑。您被人支開了。您的妻子呢?”


    “今天到倫敦去了。”


    “女傭呢?”


    “在廚房——剛好在這幢房子的另一邊。”


    “在那兒她就不可能聽到這兒發出的任何響聲了。這事兒真煩人。有誰知道普羅瑟羅今晚要到這兒來呢?”


    “今天早晨在村子的路上,他像往常一樣大喊大叫地講到了這件事。”


    “這就是說,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他們倒是對任何事情總是全都知道的。還知道有誰與他有仇怨嗎?”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勞倫斯·列丁的慘白的臉孔和直勾勾的眼睛。我正要回答,外麵走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是警察。”我的朋友說,站了起來。


    代表著我們這兒警方的是赫斯特警士,他顯得很高傲,但又有點兒憂心忡忡的樣子。


    “早上好,先生們,”他與我們打了招呼。“警督一會兒就到。同時,我得遵從他的指示。我明白,有人發現普羅瑟羅上校在牧師寓所被謀殺。”


    他停頓了一下,向我拋來一道冷冷的、懷疑的目光,我力求帶著內心的坦然和適當的忍耐去麵對他的這種目光。


    他走到寫字檯跟前宣布道:


    “警督到達之前什麽也不許動。”


    為了讀者的方便,我附上一張房間的簡圖。


    他取出筆記本,潤濕了鉛筆,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我們。我又將發現屍體的情形講了一遍。他花了一些時間全記錄了下來,又轉向醫生。


    “海多克醫生,在您看來,死亡的原因是什麽呢?”


    “近距離she穿大腦。”


    “武器呢?”


    “在取出子彈之前,我說不準。但我想說,子彈很可能是從一枝小口徑手槍she出的,比如說口徑零點二五英寸的毛瑟手槍。”


    我暗暗吃了一驚,並記起了頭天晚上的談話,當時勞倫斯·列丁承認有這種手槍。警士又用他那冷漠的、魚一樣的眼睛打量起我來。


    “您想說什麽嗎,先生?”


    我搖搖頭。無論我有什麽樣的懷疑,也僅僅是懷疑而已,而且隻能讓自己知道。


    “在您看來,謀殺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醫生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道:


    “這人剛死了半小時,我敢說。肯定不會多於這個時間。”


    赫斯特轉身向我問道:“女傭聽見什麽了嗎?”


    “就我所知,她什麽也沒有聽見,”我說,“但您最好問問她。”


    但是,這時斯萊克警督到了,他是乘車從兩英裏外的馬奇貝納姆趕來的,對於斯萊克(斯萊克:ck,原義是鬆懈。——譯註),我要說的就是,我從未見過一個人像他那樣名不符其實。他皮膚黝黑,精力充沛,躁動不安,一雙烏黑的眼睛不停地掃來掃去。他的舉止粗魯驕橫到了極點。他對我們的招呼隻是略為點一下頭,抓起下屬的筆記本仔細看了一會兒,低聲與他交談了幾句,然後徑直向屍體走去。


    “我想,一切都被弄得一團糟了。”他說。


    “我什麽也沒動。”海多克說。


    “我也沒動什麽。”我說。


    有好一會兒,警督忙於察看桌子上的東西和那灘血。


    “啊哈!”他用得意的腔調說道,“這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他向前倒下時弄翻了鬧鍾。這就會給我們提供犯罪的時間。六點過二十二分。您剛才說死亡是什麽時間發生的,大夫?”


    “我說大約半小時前,可是——”


    警督看了一眼他的手錶。


    “現在是七點過五分。我是大約十分鍾前得到通知的,是在七點差五分。大約在七點差一刻發現屍體。我想您立刻就被叫來了。我估計您察看屍體的時間是七點……哦,這樣看來幾乎是分秒不差!”


    “我並不能絕對保證是這個時間,”海多克說,“那隻是大概的估計。”


    “夠好的了,先生,夠好的了。”


    我一直想插進一句話。


    “至於鬧鍾嘛——”


    “對不起,先生,我會問您我想知道的任何問題。時間很緊。我所需要的是絕對的安靜。”


    “是的,但我得告訴您——”


    “絕對的安靜,”警督惱怒地盯著我。我隻得按他的要求做了。


    他仍然在仔細地察看寫字檯。


    “他為什麽坐在這兒呢?”他咕嚕道,“他是想寫一張便條嗎——哎——這是什麽?”


    他得意地舉起了一張便條。他對自己的發現非常高興,於是允許我們到他的身邊去,與他一起看那張便條。


    那是一張牧師寓所的便條紙,紙的頂端寫著6:20。


    “親愛的克萊蒙特,”——便條的第一句這樣寫道——“很抱歉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但我必須……”這兒,句子字跡潦糙地斷開了。


    “非常清楚,”警督斯萊克自信地說,“他在這兒坐下寫這張便條,正當他在寫的時候,兇手悄悄從窗戶進來,槍殺了他。您還能做出更多的推斷嗎?”


    “我隻是想說——”我開口說道。


    “對不起,先生,請讓開一點兒。我想看看這兒是否有腳印。”


    他趴在地上,向打開的窗戶爬去。


    “我想您應該知道——”我又固執地說道。


    警督站了起來。他說話了,並沒有生氣,但卻語調堅定。


    “我們以後再詳談這一切情況。先生們,你們如果都離開這兒,我將感激不盡。請你們都出去吧!”


    我們隻得讓自己像孩子一樣被哄出去。


    似乎過了幾小時,但時間隻是七點過一刻。


    “噢,”海多克醫生說,“就這樣吧。如果那個自負的蠢驢需要我時,您可以叫他到外科手術室來找我。再見!”


    “夫人回來了,”瑪麗說道。她從廚房裏出來了一會兒。她圓睜著的雙眼煥發出激動的光彩。“大概是五分鍾以前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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