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呼吸不了了。總是有一股要死不死的花味和灰塵味。”


    我認為她這樣說對這個房間是不公平的,不過我知道她是什麽意思,這確實是個非常隱秘的房間。


    這是個女人的房間,柔和、帶有異國風味,與外界的狂風暴雨相隔絕。這不是個男人家待久了會感到快樂的房間。


    這不是個你可以輕鬆下來,看看報紙,抽抽菸鬥,把腳抬高的房間。然而,我還是比較喜歡這個房間,而不是克裏夢西樓上那個抽象自我表現的房間。整體上來說,我喜歡上流婦人的起居室,勝過於表演劇常她環顧四周,說:“這簡直就象是舞台,讓瑪格達表演的場景。”她看著我。


    “你是了解的,不是嗎,我們剛剛在幹什麽?第二場以--家庭會議,瑪格達安排的,那毫無意義可言,沒有什麽好談的,沒有什麽好商討的。一切都已決定--結束了。”


    她的聲音沒有悲傷和意味,倒是有滿足的味道。她接觸到我的眼光。


    “噢,難道你不明白?”她不耐煩地說。“我們自由了——終於!難道你不明白羅傑一直過得悲慘--非常悲慘--好幾年了?他從來就沒有任何做生意的才幹。他喜歡牛馬之類的東西,喜歡在鄉間漫步。但是他愛慕他父親--他們全都是這樣。這個家錯就錯在這裏--太多親情了。我的意思並不是說那老人家是個暴君,或是欺壓剝削他們什麽的。他並沒有,他給他們錢和自由,他為他們犧牲奉獻。而他們也一直對他如此。”


    “這有什麽不對嗎?”


    “我想是有。我想,你的子女長大成人時。你應該讓他們獨立,自己不要露麵,悄悄離開,強迫他們忘掉你。”


    “強迫他們?這有點太激烈了,不是嗎?用強迫的手段不同樣是不好的嗎?”


    “如果他不是讓自己成為那樣具有人格——”“你無法讓自己成為具有人格的人物,”我說。“他本來就是那樣的人格。”


    “他對羅傑來說是太過於有人格了。羅傑崇拜他。他想要做任何他父親要他去做的事,他想要成為他父親所希望的那樣一個兒子,他父親把聯合筵席包辦公司交給他--這家公司是老人家特別感到欣慰、驕傲的事業。羅傑賣力想要繼承他父親的衣缽,但是他沒有那種能力。就生意上來說,羅傑是--我坦白說--是個傻瓜。而這幾乎讓他心碎。他長年悲悽,拚命掙紮,眼看著整個事業往下跌,有著一些好得不得了的‘主意’和‘計劃’,其實卻都總是出錯,讓業務更加惡化。一年又一年地感到你自己失敗了是一件可怕的事。你不知道他有多麽不快樂,我知道。”


    她再度轉過頭來麵對我。


    “你以為,實際上你向警方暗示過,羅傑殺害了他父親——為了錢!你不知道這有多麽--多麽地荒謬!”


    “我現在知道了。”我謙遜地說。


    “當羅傑知道他再也撐不下去了時--知道破產勢所難免時,實際上他反而感到解脫了一般,是的,他是解脫了。


    他隻擔心他父親知道--不擔心別的。他期待著我們打算去過的那種新生活。”


    她臉上的肌肉有點顫抖,她的聲音放柔。


    “你們要到什麽地方去?”我問道。


    “到巴貝多去。我有個遠房表親在那裏,不久以前去世,留給我小小一筆遺產——噢,不多。但是那是個好去處。我們會很窮,但是我們會過得下去--那邊的生活費不高。我們會在一起--無憂無慮,遠離他們所有的人。”


    她嘆了一口氣。


    “羅傑是個可笑的人。他會為我擔心--擔心我受窮,我想他大概腦子裏那種裏奧奈茲家族對金錢的觀念太根深蒂固了。我的前夫還在世時,我們窮得可怕--羅傑認為我那時實在非常勇敢堅強!他不了解我過得快樂——真正的快樂!我從沒那樣快樂過。然而--我從沒象愛羅傑一樣愛過理查。”


    她的眼睛半閉起來,我知道她那種感受的強烈。


    她張開眼睛,看著我說:


    “所以你知道,我決不會為了錢殺害任何人。我不喜歡錢。”


    我相當確信她說的是真心話。克裏夢西·裏奧奈茲是那些金錢對他們發生不了作用的極少數人之一。他們不喜歡奢華,而喜歡儉樸,同時懷疑財產的真正價值。


    然而,有很多人,金錢雖然對他們起不了作用,但是金錢所能帶來的權力卻能對他們構成誘惑。


    我說,“你或許自己並不想要錢--但是如果好好利用,金錢卻可以用來做很多有趣的事,比如說,可以用來捐助研究工作。”


    我懷疑過克裏夢西可能對她的工作狂熱,但是她僅僅說:“我懷疑捐獻能有多少好處。通常捐獻的錢總是被用錯了地方。一些有價值的工作通常都是由具有熱心、衝力的人所完成的--還有天生的遠見。昂貴的設備、訓練和實驗從來就無法搞出你所想像它們能搞出來的名堂,通常這些捐贈的錢都落入了不會使用的人手上。”


    “你會在乎放棄你的工作到巴貝多去嗎?”我問道。“我想,你們還是打算要去吧?”


    “噢,是的,警方一準許,我們就走。不,我一點也不在乎放棄我的工作,為什麽我該在乎?我不喜歡遊手好閑,但是到巴貝多去我不會遊手好閑。”


    她不耐煩地又說:


    “噢,但願這件事能快快澄清,我們就可以走了。”


    “克裏夢西,”我說,“你知不知道是誰幹的?假定你和羅傑沒有插手(說真的,我沒有理由認為你們有嫌疑),當然。以你的智慧,你一定多少有個概念是誰幹的吧?”


    她以有點奇特的方式看了我一眼,突然的側瞄一眼。當她開口時。她的聲音失去了自然流露性,別扭,有點難堪。


    “不能用猜的,這不科學,”她說。“隻能說布蘭達和羅侖斯是顯見的涉嫌人。”


    “這麽說,你認為是他們?”


    克裏夢西聳聳肩頭。


    她站在那裏一會兒,好象在傾聽什麽,然後走了出去,在門口與艾迪絲·哈薇蘭擦身而過。


    艾迪絲直接走向我。


    “我想跟你談談。”她說。


    我父親的話語浮現我的心頭。這會不會是——艾迪絲·哈薇蘭繼續說下去:“我希望你不要誤會,”她說。“我的意思是說,關於菲力浦。菲力浦有點難以了解,他可能讓你看起來矜持、冷淡,但是事實上一點也不是如此,這隻是個外表態度,他禁不住會那樣。”


    “我真的沒有認為——”我說了一半。


    她繼續說下去。


    “剛才--關於羅傑,並不是他真的那樣吝嗇,他從來就不吝惜金錢,其實他是個可親的人--他一直都是個可親的人--但是他需要人家了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畸形屋/怪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英]阿加莎·克裏斯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英]阿加莎·克裏斯蒂並收藏畸形屋/怪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