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做什麽,他都從來不會犯錯。”泰文勒督察長說。


    “他具有天生的第六感,”我父親說。“最後他成了全倫敦大部分知名餐館的幕後老闆。然後他大量投資包辦筵席事業。”


    “他同時也是很多其他事業的幕後老闆,”泰文勒說。“舊衣買賣、廉價珠寶店等等很多事業。當然,”他深思地加上一句:“他一向不老實。”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個騙子?”我問道。


    泰文勒搖搖頭。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是不太正派--不過還不至於是個騙子。從不做任何違法的事。不過他是那種鑽盡法律漏洞的傢夥。甚至在這次大戰中,他還是照樣撈了一大票,他都那麽老了。他是從來不做非法的事--不過一旦他做了什麽,你就得馬上增加一條法律,亡羊補牢一番,如果你懂我這話的意思。但是到了那個時候,他又一頭鑽進另一個漏洞裏去了。”


    “聽起來好象他並不怎麽吸引人。”我說。


    “夠奇怪的了,他是吸引人。他有個性,你知道。你可以感覺出來。外表是沒什麽好看的。隻是個矮子--醜陋的矮冬瓜--不過,有吸引力--女人總是對他傾心。”


    “他的婚姻頗令人感到驚愕,”我父親說。“娶了個鄉紳——農民代表——的女兒。”


    我揚起眉頭。“為了錢?”


    老爹搖搖頭。


    “不,是愛的結合。她是在為一個朋友籌備婚宴時認識他--對他一見傾心。她的父母極力反對,但是她一心一意要嫁給他。我告訴你,這個人有魅力--他所具有的某種強而有力的異國風采緊緊吸引住她,打動了她的芳心。她厭倦了跟她同種的人。”


    “婚姻生活快樂?”


    “非常快樂,真夠奇怪的了。當然他們各自的朋友都疏遠了(那個時候金錢還不是萬能,無法掃除階級界限),但是他們似乎並不在乎。沒有朋友他們還是過很快快樂樂的。


    他在斯文裏蓋了一幢有點乖悖常理的房子,他們住在那裏,生了八個子女。


    “老裏奧奈茲選上了斯文裏倒是聰明之舉。那時那個地區才剛開始流行。第二座和第三座高爾夫球場還沒有建起來。那裏一些世居的家庭非常喜歡園藝,他們也都喜歡裏奧奈茲太太,還有一些有錢的都市人想跟裏奧奈茲攀交情,因此他們可以選擇朋友來往。他們十分美滿幸福,我相信,直到她在一九○五年肺炎死去。”


    “留給他八個子女?”


    “一個夭折,兒子有兩個在大戰中遇難死去。一個女兒嫁到澳大利亞去,死在那裏。未出嫁的有一個車禍死亡,另外一個也在一兩年前死去。隻剩下兩個還活著--長子羅傑已婚,但是沒有子女,菲力浦娶了一個出名的女演員,生了三個孩子,你的蘇菲亞、尤斯達士和喬瑟芬。”


    “他們都一起住在——叫什麽來著?——‘山形牆三連屋?’”“是的。羅傑·裏奧奈茲一家人是因為大戰初期自宅被炸毀。菲力浦一家人則打從一九三八年開始就住在那裏。還有一位年老的姨媽,哈薇蘭小姐,第一任裏奧奈茲太太的妹妹。她一向公然表示厭惡她的姐夫,不過她姐姐一死,她認為接受她姐夫的邀請,搬去跟他住,照顧孩子,是她的義務。”


    “她是個很注重個人義務的人,”泰文勒督察長說。“不過她可不是那種會改變自己對他人看法的人。她一直不贊同裏奧奈茲的作風——”“哦,”我說,“看來好象是個大家庭。你想會是誰殺害了他?”


    泰文勒搖搖頭。


    “還早,”他說,“還說不上來。”


    “得了吧,泰文勒,”我說。“我想你一定心裏有數,知道是誰幹的。我們現在可不是在法庭,老兄。”


    “不錯,”泰文勒鬱鬱地說。“而且我們也許永遠沒有辦法把這個案子弄上法庭。”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不是被人謀殺的?”


    “噢,他是被人謀殺的不錯,毒死的。不過,你知道這些毒殺案件是怎麽樣的。很難找到證據,非常撲朔迷離。一切的可能性也許指向一方——”“這正是我想知道的。你的心裏早已想好了底,不是嗎?”


    “這是個或然率非常強的案子。我所想的是那些顯而易見的可能性之一。天衣無fèng的計劃。不過我真的不知道。太詭詐了。”


    我以懇求的眼光看著我老爹。


    他慢吞吞地說:


    “如同你所知道的,查理,在謀殺案件中,顯而易見的可能性一般來說就是正確的答案。老裏奧奈茲後來續弦了,十年前。”


    “在他七十五歲時?”


    “是的,他娶了個二十四歲的年輕女人。”


    我吹了一聲口哨。


    “什麽樣的年輕女人?”


    “一個茶館出身的年輕女人。一個十足人格高尚的年輕女人--蒼白、冷淡而漂亮。”


    “她是你所謂顯而易見的可能性?”


    “這我倒要問你,先生,”泰文勒說。“她現在才三十歲——這是個危險的年齡。她喜歡舒服的生活。而且屋子裏有個年輕人。孫子女的家庭教師。沒有參戰--心髒不好或是什麽的。他們之間非常親密。”


    我深思地看著他。這當然是個老套的故事。糾纏不清。


    而我父親強調過,這位第二任裏奧來茲太太人格非常高尚。


    很多謀殺案就是在這種偽裝之下進行的。


    “是什麽致死的?”我問道。“砒霜?”


    “不是,我們還沒收到化驗報告--不過醫生認為是‘伊色林’。”


    “這倒有點奇特,不是嗎?當然輕易的可以找出購買的人。”


    “不是這樣。是他自己的,你知道。眼藥水。”


    “裏奧奈茲有糖尿病,”我父親說。“他定期注she胰島素。


    胰島素是裝在有個橡皮蓋的小瓶子裏。注she時用針頭刺過橡皮蓋抽取藥劑。”


    我猜出他接下去要說的。


    “結果抽出的不是胰島素。而是伊色林?”


    “正是。”


    “那麽是誰幫他注she的?”我問道。


    “他太太。”


    我現在知道了蘇菲亞所說的“正確的人”是什麽意思。


    我問道:“那一家人跟第二任裏奧親茲太太相處得好嗎?”


    “不好。我判斷他們幾乎都不講話。”


    這似乎越來越清楚了。然而,泰文勒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


    “你認為有什麽蹊蹺?”我問他。


    “查理先生,如果是她幹的。她應該輕易的就可以在事後換上一瓶真的胰島素。事實上,如果真是她,我真無法想像為什麽她沒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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