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中央帝國的管理非常井井有條,組織是如此完善,以至於發生災難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還有兩點,雖然小卻很有意義。赫茲萊恩,在那個關鍵時刻,從他的防彈掩體出來,聲音聽起來有點怪。外表沒有問題,找個人在大眾講台上進行模仿表演也不難,但是聲音的微妙語調是難以複製的。那天晚上赫茲萊恩先生的聲音缺乏往常那種激發人們興奮的語調。這是很難被發現的,因為他剛開始說了幾分鍾話就遭到了槍擊。”


    “那麽,假設說話的人不是赫茲萊恩先生,被擊中的人也不是赫茲萊恩先生,能否有種理論可以解釋那些不尋常發生的情況呢?”


    “我認為那是有可能的。在形勢緊張的時候,在各種不同的傳言中,通常最起碼有一條傳言是有事實基礎的。假定赫茲萊恩最近受到那位狂熱的牧師路德維格神父的影響是真的,又該如何呢?”


    波洛繼續慢慢地講道:“我想這是有可能的。閣下,你是一個具有理想的,富有想像力的人。你也許突然意識到一種新的前景,一種和平的兄弟般的前景展現在人類的麵前,你更意識到你就是將他們領上這條道的人。”


    赫茲萊恩猛然點點頭,以他沙啞而激動的聲音輕輕說:


    “你說得對。我突然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路德維格神父是決定性的人物,他指出我真正的天命——和平。和平是這個世界所想要的。我們務必帶領年輕人過著兄弟般的生活。世界上的年輕人一定要團結,謀劃一個大運動,一個和平的運動。我要帶領他們!我是上帝所指定的賦予世界和平的人!”


    壓抑的聲音停了下來。赫爾克裏·波洛點了點頭,充滿興趣地注入了內心的激動情緒。


    他繼續平淡地說:


    “非常不幸,閣下,你這個巨大的計劃不能讓中央帝國的執行當局滿意。相反會使他們不安。”


    “因為他們知道無論我將他們領到哪裏,他們就會跟到哪裏。”


    “很好,因此他們不用吹灰之力綁架了你。但是他們當時處於兩難之中。如果他們放出你死亡的消息,就會引發尷尬的問題。太多的人被蒙在鼓裏,而且,你死後,你原來已經激起的好戰情緒也許會隨著你的死亡而消失。他們忽然想到讓一位觀眾來結束這一切。所以,他們說服了一個人出現在那次盛大聚會上。”


    “也許是施瓦茨。他有時代替我參加大眾遊行。”


    “很有可能。他本人並不知道已為他謀劃好結局。他隻知道去朗讀你的演講稿,因為你本人病了。有人指示他在某個特定的時刻從防彈掩體中走出來,表現出對他的人民極大的相信。他從來不懷疑會有任何的危險。但是有兩名防暴警察接到了命令。其中的一位對他開槍射擊,然後兩人一起壓倒站在他們中間的那個年輕人,高喊開火射擊出自這位年輕人之手。他們知道群眾當時的心理狀態。


    “結果和他們所希望的一模一樣。愛國主義的狂熱和對武力運動的堅信!”


    赫茲萊恩說:


    “但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赫爾克裏·波洛笑道:


    “對於我這麽頭腦聰明的人——這很容易啊!假定他們沒有殺害你(我認為他們不會謀害你。你活著,也許有一天會對他們有用,特別是當他們說服你,重新撿起你以前的觀點的時候)他們會把你帶到哪裏去呢?離開中央帝國——但又不能太遠——隻有一個地方你可以安全地進行隱藏——精神病收容所或精神病院,在這些地方,一個人也許會白天黑夜無休止地大叫大嚷他是赫茲萊恩先生,又會被看成是很自然的事情。狂想病者總是認為他們是偉大的人。在每一個精神病研究所都有拿破崙、赫茲萊恩和愷撒這樣的人——經常還有許多人以為他是上帝本人呢!”


    “我認為你最有可能在阿爾薩斯或者洛林的某個小收容院裏,在那裏收容一些講德語的病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並且也許隻有一個人知道這個秘密——醫療主任本人。”


    “為了能夠發現你在哪裏,我贊助了幾個由五六名誠實的醫務人員組成的醫療服務機構。這些人員都收到了居住在柏林的一位著名僑民的介紹信。每次他們去拜訪這些醫療機構的時候,都是奇怪的巧合。在拜訪者到達的一小時前,醫療主任都會由於一封電報的來臨而外出。我委派了我的一位代理——一位年輕聰明的美國醫生——來到尤金尼別墅。當他尋訪狂熱病人看見你時,毫無困難地認出了要找的人。其餘的,你就都知道了。”


    赫茲萊恩沉默片刻。


    然後,他又說了起來,聲音是那樣的鼓舞、吸引人:


    “你幹的事情比你所不知道的更加偉大——歐洲和平——全世界和平!我的命運就是帶領人類實現和平,實現兄弟友情。”


    赫爾克裏·波洛平靜地說:


    “但願如此……”


    11


    赫爾克裏·波洛坐在日內瓦賓館的台階上,身邊堆著各種各樣的報紙。報紙的標題都是大大的黑體字。令人驚奇的新聞就像野火一樣燃遍了全世界。


    赫茲萊恩沒有死。


    到處流傳著謠言、聲叫、反聲明——中央帝國強烈否認赫茲萊恩沒有死的消息。


    然後,在首都城市的大廣場上舉行了一場大集會,赫茲萊恩作了演講——於是不可能有人懷疑了。那種聲音,那種吸引力,那種動力……他運用得如此精妙,以至於激起聽眾狂亂的高叫。


    他們一路回家,一路高喊剛剛學會的口號:和平……仁愛……同誌友情……年輕人要拯救世界。


    波洛的身邊傳來一陣陣沙沙聲,飄來一股外國香水味。


    維拉·羅莎科夫伯爵夫人突然來到他的身邊,坐了下來,說:


    “這是真的嗎?這可能嗎?”


    “為什麽不可能呢?”


    “在人們心中有同誌友情這樣的東西嗎?”


    “這可以是一種信仰。”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


    “但他們不會讓他這樣繼續下去的。他們會殺了他,這一次肯定要殺他。”


    波洛說:


    “但是他的傳奇——新的傳奇——會永世流傳。死亡不是終結。”


    維拉·羅莎科夫伯爵夫人說:


    “可憐的漢斯·路茨曼。”


    “他的死也不會是無意義的。”


    維拉·羅莎科夫伯爵夫人接著說:


    “你不怕死,我相信。我也不怕!我不談這個了。開心一點,坐到太陽下麵,喝伏特加吧。”


    “非常願意,夫人。現在我們心中都有了希望,我更願意了。”


    他又補充道:


    “我有件禮物給您,如果您能屈尊接受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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