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依,正好有一點急事,早晨到郊區城鎮去了一趟,剛返回東京。”


    喬君回答的聲音十分慡朗,但臉上露出稍稍疲勞的神情,皮茄克衫的肩上沾滿了薄薄的灰塵。


    麵包車門敞開著,井川君朝車裏窺視了一眼,正方形的金屬器械和金屬三角架橫七豎八地躺著。


    “是電視攝影機!”


    喬君解釋。


    “拍電視?”


    井川君反問時,一位頭髮亂蓬蓬的男子從器械堆裏走下了車。他的整個臉被頭髮遮得幾乎看不清,喬君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介紹說:


    “他叫穀岡太一,在東西電影製片公司工作,是我的好朋友…-,這一位叫井川先生,是我的老前輩。”


    喬君的介紹用語十分靈活。


    被稱為穀岡太一的男子搔了一下亂蓬的頭髮,向井川君鞠躬。這一致禮的動作,使得嵌入頭髮裏的許多沙粒般的灰塵掉落下來。


    “是拍攝電視嗎?”


    喬君攔住井川君的提問答道:


    “名稱叫東西電影製片公司,實際上是受電視台委託,是一家專門製作錄像帶的製作公司,穀岡君是導演。”


    穀岡君笑唁嘻地點點頭。


    “到郊區是拍攝電視劇的外景吧?”


    井川君發現車內演員模樣的人一個也沒有。


    “不是。穀岡導演紀錄片比導演電視劇還要拿手。他的導演技術,獲得許多電視台的高度評價。”


    被喬君這麽一說,穀岡導演再次難為情地搔搔頭,哪知頭髮裏又稀稀拉拉地掉下紅色的礦土灰塵。瞧這情景,好像是到農村拍外景回來。即使那樣,喬君為什麽也跟著同行?井川君感到不可思議。


    “今天到哪裏拍外景?”


    “在西麵一帶,離這裏很遠。”


    不愛說話的導演簡單地作了回答。“在西麵一帶,離這裏很遠”的說法,其本身不想說出具體地名。


    這也許是工作規定,不到一定時候不能說。井川君停止了提問,說:“你們辛苦啦!”充滿了關切的口吻。


    “謝謝!”


    穀岡君低下頭。喬君微笑著說:


    “穀岡君拍外景,我跟去散散心。今天天氣真好啊!我每天的生活都是在夜裏,簡直像一隻蝙蝠。今天一整天在外麵呼吸新鮮空氣,又沐浴金秋的陽光,真是心曠神怡,心情舒暢啊!”


    穀岡導演與喬君打著耳語說了一兩句,然後握手告別。


    “那,再見了!”


    穀岡君高聲說。


    “對不起,先走一步。”


    他朝井川君彎下腰,然後坐上裝有攝像器材的麵包車。這輛醒目的麵包車駛出彩色霓虹燈編織的大街,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井川君把手搭在喬君的肩膀上。


    “喬君,我想和你談談。”


    喬君大大方方地轉過臉,看了一眼井川君,立即說:“行。”


    慡快地點頭。


    “隻有幾句話,也許需要一些時間。你的上班時間到了嗎?”


    “還沒有到,現在還隻是晚上六點呢!如果是兩個小時,沒關係。”


    喬君看了一下手錶說:


    “太謝謝了,在哪裏說好呢?”


    “是需要保密的話?讓別人聽見不好吧?”


    喬君試探性地問道。


    “保密,盡量別讓外人聽到。”


    兩人麵麵相覷,不必多說,彼此心照不宣。


    東銀座地下室咖啡館,地麵層是牛內蓋澆飯餐廳。這一帶,行人和車輛都很少。這時候的咖啡館裏,隻有兩對男女客人。


    兩人找了個最偏的角落坐下。


    喬君攤開服務員遞上的毛巾使勁擦了一把臉,再把兩隻手擦了一遍,雪白的毛巾頓時變得又髒又黑。


    井川君仔細看了一眼喬君,隻見他茄克衫的袖口上還沾著一點白粉。不知他究竟去了什麽地方?剛才穀岡導演肩上沾滿紅色的灰塵,喬君袖口上卻沾有白色的粉灰。


    “你袖口上沾著什麽?”


    並川君一注意,喬君的視線連忙移向袖口。


    “哦,謝謝。”


    喬君拿毛巾擦著袖口,那也是些粉末之類的東西。


    咖啡端上來了。井川君輕輕地呷了一口,喬君也輕輕地呷了一口,先後傳出喝咖啡的聲音。


    喬君緊盯著咖啡杯,途中幾次抬起頭,用眼睛看著井川君。井川君感覺到喬君在看著自己,仍若無其事地喝著咖啡,品嚐著咖啡特有的香味。


    約過了兩分鍾,喬君有點不安的感覺。遠處座位上,兩對男女客人大聲說著話。噪聲結束了他倆短短的沉靜,開始了如入無人之境的長談。


    “喬君,關東清掃公司的工作你怎麽不幹了?”


    聲音很輕,卻很有力。


    喬君身穿茄克衫,肩膀一動不動,手仍握著咖啡杯。少頃,他端起杯子連喝了兩口。


    “您都知道了?”


    喬君放下咖啡杯說了第-句話,聲音很平靜。


    “是的。”


    井川君注視著喬君,臉上流露出似笑非笑尷尬的表情。


    “您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昨天打電活到關東清掃公司打聽了你的情況。”


    “……”


    “正確地說,是一星期前得到了你的暗示。那天,我和朋友在新宿一家咖啡館裏喝咖啡的時候,正巧看到你在行人道上經過,好像是中午十一點左右?當時,你的衣著和我平時見到的完全判若兩人,像是一個打掃清潔的……你在銀座工作的時間是晚上,白天閑著。如果做白天的清掃鍾點工,時間上完全允許。但當時,我一點也沒有察覺。”


    “……”


    “山越貞一你也認識吧!自從他在山梨縣被人暗害後,我把他的遺孀山越靜子安排在全相銀聯會館二十四樓瑪斯塔做廁所保潔員。其目的,是為了進一步摸清那家夜總會的內情以及昭明相互銀行的內情。”


    喬君又端起杯子,若有所思,片刻又把杯子放回原處。桌麵上輕輕發出咖啡杯底叩擊台麵的響聲。


    “我與靜子電話聯絡,又收到她通過郵局寄來的信件。信中所述情況格外詳細,我一直在琢磨其中原因。靜子肯定從某個人那裏得到暗示,受到啟發。從那些書麵內容來看,靜子與‘那個人’認識以前和認識後得到的情報,其深度與廣度截然不同。‘那個人’似乎非常了解瑪斯塔和昭明相銀內部的情況,尤其是對下田忠雄行長的歷史和品行了如指掌。‘那個人’究竟是誰?這疑問一直留在我的腦瓜子裏。如果靜子能再多活一些時間,我就可以從她那裏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了。”


    喬君低下頭,一點也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那個人’是通過靜子給我提供各種情報,採取對號入座的辦法幫助我分析和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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