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從現象上看,在無人區的二樓指定席上隻有被害人一人。但這僅僅是假相。雖說沒有找出指紋,但二排二十座上曾有人坐過是不容置疑的。


    罪犯究竟是什麽時候行兇的?警視廳刑事偵查一科根據第一個發現並報警的工作人員的證詞,是二十日晚上九點四十分左右。偵查一科重案股主任警官殿岡君帶領警官們趕到現場的時候,是十點零五分。當時進行了屍體檢測,發現被害人的四肢已經僵硬。


    通常,發生手腳僵硬是死後一小時至兩小時左右,因為它們離心髒最遠。二十四小時後,全身出現僵硬。


    由於手腳部位已大麵積僵硬,法醫斷定死亡時間為下午五時至七時半之間。死後的僵硬程度因人而異。經過屍體解剖,死亡時間推定為下午五點到八點之間。與解剖前的死亡時間判斷僅半小時的誤差,屬正常範圍。


    如果死亡時間是下午五點至八點之間,那就是橫跨第三場與第四場放映的時間段。第三場是四點二十分到六點五十分,第四場是七點到九點三十分,第三場與第四場之間有十分鍾的休息時間。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開始放映的前十分鍾是gg以及下周和最近即將上映的電影預告。因此,罪犯在這一時間段實施殺人的可能性極小。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實施殺人的最佳時機應該是,第三場的四點三十分到六點五十分之間和第四場的七點十分到八點之間。而且,這是銀幕上的畫麵最驚險和搖滾樂最喧鬧的時候。


    由於屍體上沒有任何反抗的跡象,可以想像:罪犯當時起身對被害人說上廁所,趁這時機仔細觀察了周圍,當確認是最佳時機後悄悄溜到二排十九座背後的狹小走道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用繩索套在被害人的頸脖上使勁勒緊。當時,被害人可能大聲呼救和企圖反抗過,可罪犯充分利用影片中正播放著的喧鬧聲,使呼救聲和反抗聲被影片裏聲響淹沒。


    警官訊問在窗口的售票員和門口的檢票員,都說既沒有出售過二樓的指定席,也沒有檢過二樓的指定票。


    由此可見,被害人和伴隨她的罪犯是購買樓下自由席票入場的。遺憾的是,門口檢票員卻怎麽也回憶不出有那麽一位打扮時髦的小姐入場。


    由於入場的觀眾甚少,那頭戴白色寬簷巴拿馬帽、服裝醒目的女觀眾,理應給檢票員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卻一問三不知。


    警方當時又找了幾位聚集在走廊休息室裏的年輕男女進行訊問,也同樣回憶不出有那麽一個女觀眾。按理說,能回憶出那個女觀眾,也就能大致說出那個女人旁邊的罪犯長相、特徵和著裝。


    休息時,聚集在走廊休息室裏的是清一色的男女青年,摟著腰,搭著肩,隻熱衷於與戀人交談。在這些男女的眼睛裏,擁有的是兩人世界,根本無暇顧及周圍情況。電影一開始,便從出入口消失在電影院裏。


    警官又訊問走廊兼休息室旁邊的小賣部營業員,也是一問三不知。小賣部在走廊一側,完全能看清走廊上觀眾來來往往的情況。當然,隻注意櫃檯不注意走廊的來往客人,那也是回憶不出的。


    購買樓下自由席入場券的觀眾如果要上二樓,必須重新購買入場券。通往二樓的樓梯口,有專門為二樓指定席檢票的檢票員。那裏,是上二樓的兩條樓梯的共同出入口。


    當《狂熱的男人》上映到第八周後,連續看第二遍電影的觀眾不再有了,上二樓的樓梯口也就沒有必要再設置工作人員檢票。


    因此,也就沒有人注意那個與被害人同行的罪犯,這才使他們趁機上了二樓的指定席。可以推定,這是罪犯事先設計好的線路。


    倘若罪犯是在第三場放映途中下毒手,正是被害人聚精會神緊盯著銀幕的時候。遇害後,從第三場結束的十分鍾休息以及第四場開始,被害人就已經靜靜地躺在那裏了。


    罪犯也許是在電吉他鳴叫高cháo時下的毒手?也許是追趕逃車的警車拉響剌耳的警報聲時下的毒手?或許是歌手狂叫時下的毒手?


    罪犯多半是在第四場散場、廣播小姐致謝詞“各位女士先生,衷心感謝你們光臨,請大家走好!”時,混在其他客人中間從出人口悄悄溜走的。


    被害人隨身攜帶的包裏,既沒有身份證,也沒有筆記本之類的東西。一克重的戒指,翡翠項鍊,珍珠耳環,可以為尋找被害人的真實身份提供線索。隻要找到出售這些商品的店,一切就可真相大白。


    三天後,被害人的真實身份查清楚了。銀座高級進口服裝店的老闆一看到警官出示的連衣裙,若有所思地望了一下天花板,立即回答了警方的提問。


    “這是本店加工fèng製的。實際上是本店協作單位——自由丘的巴黎女裝店接受附近銀座的牡安夜總會媽媽桑的委託,為其加工fèng製的夏天穿的連衣裙。由於從來沒有加工過如此高級的麵料,便委託我店設計和製作,是去年四月間交貨的。而且,帳本上也有登記,我這就去把帳本拿來。”


    帳本上是這樣寫的:


    訂貨人:山口和子


    送貨地址:目黑區自由丘二路三十二號


    中介人:巴黎女裝店


    詢問排查


    警官們一致認為,兇手經過精心策劃,巧妙地利用了現場的特殊條件。


    選擇放映《狂熱的男人》第十一周的影劇院為犯罪地點,是罪犯經過無數次現場調查後最終確定的。該影片由瘋狂的搖滾樂與驚險的駕車特技組合而成,無論哪一個觀眾在座位上大聲叫嚷,周圍的人是無法聽見的。


    尤其二樓指定席是無人區,對於實施犯罪十分有利。倘若周圍隻要有幾個,罪犯也許沒有行兇的膽量。不管光線如何黯淡,可疑舉止任何人都能辨別。假如罪犯是細心人,必然經過周密考慮,以防意外而受挫。被害人一旦察覺罪犯殺人動機必然逃跑,或者在頸脖子被繩索套住的一剎那,敏捷地用手指插入繩索間避免窒息,而後大聲呼救。這種場麵,顯然會映人其他觀眾的眼簾。


    本次兇殺案,罪犯用心良苦。一是利用銀幕中歇斯底裏的迪斯科以及走紅影片臨近尾聲的機會;二是利用樓上指定席屬無人區的有利條件。由此頁見,罪犯對影劇院的放映規律、地形和進出路線了如指掌。


    兇手,顯然不是影劇院內部的工作人員。當天下午出勤的全部工作人員與警方一一照麵並接受訊問,他們都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皆能相互證明不在案發現場。其實,警方一開始就認定兇手不是來自影劇院內部。


    一方麵,被害人不可能獨自一人坐在樓上指定席,必然有陪伴者;另一方麵,影劇院裏的工作人員不可能陪觀眾坐在一起。即使利用請假或休息日犯罪,也不可能在自己熟悉的影劇院實施。


    罪犯肯定是男性,與被害人有特殊關係。在沒有查清被害人是牡安夜總會的媽媽桑山口和子之前,警方已經斷定殺人動機源於不正當的男女關係。雖這種推斷比較常見,可許多殺人動機往往被平凡的推斷而命中。


    由此又推斷出,罪犯為實現殺人計劃曾多次事先來到香裏香才影劇院察看。基於上述理由,罪犯與被害人偶爾來影劇院觀看電影遂起殺意的推斷是沒有根據的,也不是由於感情上的突然惡化引起的突發性犯罪事件,而是根據影劇院裏的特定條件經過反覆推敲精心策劃的殺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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