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啊……”


    “在我被取消法人代表資格後的一年裏,他在人事方麵的變動還多少有點忌諱我。又過了一年,公司內部體製脫胎換骨都變成了高柳體係。原來跟隨我的那些幹部,調走的調走,回家的回家。我的專用轎車,是在我失去法人代表資格的第二天被高柳君指使手下人開走的。如今我借用公司車輛,必須事先打電話向總務部長申請。就是這樣,還時常不派車給我。”


    江藤董事長說話時沒有忘記咖啡,不停地端起杯子。


    這時候,咖啡館外麵的走廊裏出現了五六個老紳士,他們在酒店女主人和藝ji簇擁下朝大門口走去。“經聯同”常任理事石岡源治的古稀慶祝會已經結束,大部分出席者都坐自己的專車回家。剩下一部分出席者仍留在賓館裏逍遙。賓館裏一流裝飾的商店鱗次櫛比,商品齊全。有的人回家時去商店順便買一些帶回家,有的人則徑直回家。


    這時候,有一群人在咖啡館門口的走廊上經過。隻見江藤董事長把手上的咖啡杯湊到嘴邊,而舉杯的那隻手在微微顫抖。


    “婚禮宴會廳隔壁的大宴會廳裏,是石岡先生的古稀慶祝會。”


    原田君望著那群人從門口經過,提醒江藤先生。


    “好像是吧。”


    江藤先生有氣無力。


    “不愧是金融界總理的慶祝會!場麵豪華氣派,與會者有一千人左右,政府部長也趕來參加,還有大企業的董事長、總經理、大銀行的董事長、行長等等,都是一些天上最亮的星星。瞧,被小姐們簇擁的那些……”


    原田君舉出那些董事長的公司名稱和他們的姓名。


    “都是同樣的董事長,可我與他們有天壤之別……當然,我們公司與那樣的大公司也不能相提並論。”


    江藤先生嘆了口氣說。


    “不!大企業的董事長即便退居到顧問席位,遇到現任總經理並不避而遠之,而是發號施令。還有許多董事長仍然掌握著人事權,把現任總經理當作機器人使喚。這些現象的存在,大都取決於董事長。”


    “可我的董事長辦公室,你知道在什麽樣的地方嗎?“


    “不知道,那……”


    “具有法人代表資格的時候,董事長辦公室是在五樓總經理室的隔壁……可如今,被趕到一樓角落的總務部隔壁。平時,還是大家的休息室。”


    “怎麽,在總務部隔壁?”


    “他們說五樓太擁擠,便把總務部隔壁五平方米的房間簡單裝修一下,改成董事長辦公室。”


    “這做法未免太狠毒了!”


    原田君瞪大眼睛,脫口而出。


    “等於是關禁閉喲!這樣的董事長辦公室,還會有誰來呀?”


    “高級管理幹部也好,一般幹部也好,就連那些職員來我這裏,一旦被高柳體係的人看見就會招惹麻煩,久而久之,都藉口說忙不來了。”


    “人嗎,大多是牆頭糙,人情不就是一張紙嗎!”


    “我一走進公司,便覺得給那些曾經擁護我的幹部們添麻煩,也就不常去公司上班了。後來,我感到還是在家呆著好,也就不去公司了。”


    江藤先生似乎相見恨晚遇上能傾吐苦衷的朋友,對原田君懷有好感。


    “剛才,那些董事長和女店主、藝ji一起在咖啡館門口經過。看到這情景,使我想起在我擔任總經理期間,經常去的也是一流酒店。總經理交際費也被我用了許多,在退任董事長還是法人代表的時候,交際費也沒有太大的變化。一旦法人代表資格被取消後,交際費也隨之被取消了。從酒店轉到公司的催款單遭財務部拒絕,他們打電話要酒店找我自費解決。”


    “這種做法太過火了!”


    “無可奈何,酒店女店主拎著禮物上我辦公室要錢,可一看到董事長室狹小簡陋且在一樓角落大吃一驚,出於同情,連欠款也不要就走了。”


    董事長說完臉上露出一副無奈的笑容。


    江藤達次一五一十毫無保留地傾訴自己的悲慘遭遇,原田君也說不出話來,可他似乎想到了什麽。


    “請問,東洋商社的總經理交際費是大數額嗎?每年都有預算嗎?”


    原田君探出臉問


    “再怎麽樣也不能與大企業相比,就那麽一點。”


    “哈哈啊……”


    原田君那兩顆眼珠閃爍出異常的光彩,暗自思忖起來


    “由於經營情況連續欠佳,比起我任總經理時,交際費受到嚴格控製。至於數額到底多少,我這個被架空的董事長現在是一無所知啊。”


    “公司的經營情況,真的越來越差嗎?”


    “是越來越差。高柳君把主要力量從纖維轉移到建材的時候,正是日本高速度發展時期。由於廠房、普通住宅和高級住宅樓的大量興建,建材銷售形勢大好。於是,高柳君幹脆取消纖維業務,全力以赴投身建材銷售。我極力反對他的這一方針,堅持必須纖維和建材兩條腿走路的既定方針。可我這個名不副實的董事長說的話,他壓根兒不聽,堅持他的錯誤方針。不久,高速度發展期夢幻般地結束了,建材訂單逐步減少,營業額直線下降。建材市場供大於求的局麵,看來還要持續五到六年。許多同行由於銷售額大幅度滑坡,苦不堪言,走投無路。東洋商社的現狀更加糟糕,硬著頭皮繼續向銀行貸款,又都是高息貸款。如此下去,公司將要麵臨破產。”


    被現任總經理取消了實權的董事長,就像在談論著與己無關的話題。


    “東洋商社的主要開戶銀行是哪一家?”


    “我們公司沒有主要銀行,那是我擔任總經理時決定的,我討厭貨款從一個銀行帳戶進出。雖開戶銀行有八家,都與我們保持對等距離。”


    “好像有一個相互銀行,叫什麽南海相互銀行……”


    “所謂南海相互銀行,是我任總經理時建立的開戶銀行。該行總部在我老家九州,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出於本鄉本土的一種感情。因為是這種指導思想,資金占有率比其他銀行少得多。”


    “現在許多銀行為了牟取暴利放高利貸,企業更是捉襟見肘,銀行出借的資金含有大量的水分。東洋商社的貸款雖說是平均來源於八個銀行,但如果其中某個銀行成為主力開戶銀行,不就能減少公司貸款額嗎?”


    “現在嗎,這種可能性已經沒有了。無論銀行資金如何過剩,隻要借貸企業的前景難以預測,就會給貸款的前途蒙上陰影。有關這一點,銀行非常敏感。尤其以東洋商社的交易現狀,不可能有某個銀行挺身而出。”


    “如果這樣,東洋商社的前途將如何?沒有金融界做後盾,正像董事長你剛才估計的那樣,難逃破產倒閉的厄運。真是那樣的結果嗎?”


    “不,我呢,覺得東洋商社能堅持到今天很不容易了,又沒有主力銀行。不用說,高柳君在頑強拚搏!就是不知道他是否已經想出好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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