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是良藥苦口。”


    “是像你說得那樣嗎?許多忠告被敬而遠之,還招致罵名,這是一般觀點。獨裁經營者的缺點是拒絕部下忠告,於是,敢於說話的人沒有了。一些好端端的企業,便開始步入走向破產沒落的第一步。”


    “您的教誨太及時了。”


    “哎,哪裏的話。可你也被指責為獨裁者,好在相互銀行沒有搖搖欲墜。你是基督教徒,昭明銀行的企業信條是人類信愛,這已經廣為人知。”


    “您過獎了。”


    下田行長向經濟評論家鞠了一個躬。


    “最近對於相互銀行的道德評論,就好比樹大招風越來越激烈了。作為基督教徒的你,應該以此為契機三思而後行。”


    “清水先生,請您手下留情。”


    下田行長一邊苦笑,一邊又深深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從旁邊走來一個年輕小姐,手托著放有酒杯的銀盤插入他倆中間。


    “喝一杯怎麽樣啊?”


    “咦,我好像在哪裏見到過你這張臉。”


    “我是花壇夜總會的榮子,先生,謝謝您經常光臨我們的夜總會。”


    女人擠眉弄眼,矯揉造作。


    清水先生從銀盤裏取了一杯黃色的檸檬飲料。


    “怎麽,就喝一杯飲料?”


    “對不起,我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


    “原來如此,怪不得好長時間沒有見到您光臨我們的店了呢。”


    “媽媽桑來了嗎?”


    “好像在那個方向。”


    服務小姐把臉轉向那個方向。


    趁這個機會,昭明相互銀行的下田行長用眼神向經濟評論家打了一個招呼,轉眼間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


    “剛才那個人,你認識嗎?”


    “不認識,他沒有光顧過我們夜總會。”


    “是嗎?”


    “啊呀,媽媽桑在那裏!先生。”服務小姐用手指著那裏。


    “……瞧,在龜鶴冰雕最右端那家醋飯卷食品店的攤位跟前,好像與一個小姐在說話?”


    “視線被擋住了,還是看不見!哦,怎麽還沒有改掉濃妝的習慣?”


    “嗬,嗬嗬,您這般說話,讓我感到你精神很好。”


    “哎呀,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就是與小姐說話的那個吧?”


    “那小姐原來是我們夜總會的。半年前擅自到一家陌生的夜總會當服務小姐,叫什麽牡安夜總會。現在,媽媽桑在訓斥她,一定是那樣的。”


    “遇上擅自到其他夜總會工作的人,便喋喋不休地發牢騷,說明媽媽桑不能勝任。尤其是你那個夜總會的媽媽桑,在銀座眾多的媽媽桑中間,不也算得上一個老前輩嗎!她好像也是與某種勢力勾結在一起的?!”


    “不,不對,我們的媽媽桑向來區別對待,對於正大光明辭職的女孩子沒什麽話好說,可對於那些心懷鬼胎不辭而別的女孩子,態度卻是非常嚴厲的。尤其是那家接受她去的牡安夜總會……”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牡安夜總會離我們夜總會很近,她忘恩負義,不辭而別,而且到附近的夜總會工作。不管怎麽說,對媽媽桑來說無疑是諷刺性的打擊。”


    “牡安夜總會的媽媽桑年輕嗎?”


    剛剛離開醫院的經濟評論家,那消瘦的臉上湧出好奇的表情。


    “年輕喲!比我們的媽媽桑要年輕得多,而且是一個大美人。聽說,她過去好像是哪家夜總會的服務小姐,被客人們稱為‘天下第一枝花’。”


    “原來是那麽回事。你們的媽媽桑原來是吃醋啊!”


    經濟評論家開始觀察。


    “是啊,我就是說給您聽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但如果真是那樣,應該直接向挖牆腳的牡安夜總會的媽媽桑發牢騷才是。既然服務小姐來到這裏,牡安夜總會的媽媽桑也應該在這裏呀!”


    “好像不在。我幾乎走遍了宴會廳的每個角落,沒有發現那個媽媽桑,興許她那家夜總會正忙得不可開交呢!”


    “你是說那個夜總會很忙?喂,這個宴會廳裏,一流夜總會的媽媽桑和酒店女店主都在這裏展開無聲的競爭。讓服務小姐來這裏,媽媽桑自己卻不來,這不是坐失良機嗎!你這樣的說法不合情理。”


    “是嗎?”


    “要說一流,牡安夜總會巳經是一流俱樂部了吧?”


    “還不能下這樣的結論。牡安夜總會自開張以來,到現在有五年時間了吧?好不容易盼到今天金融界、企業界巨頭參加的盛會,按理媽媽桑應該來這裏露麵。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的媽媽桑頭腦清醒,早就來了。”


    “牡安夜總會媽媽桑的背後,也許在金融界裏有經濟後台?!”


    “我不清楚,這大概是一種傳說吧!好像是……”


    服務小姐望了望周圍的人,附在清水先生的耳邊嘟嘟噥噥地。


    “什麽?是東洋商社的……”


    “別大聲說呀,先生。”


    “東洋商社目前隻是二流公司,嗨,那總經理……”


    “我不說了,先生,您那麽大嗓子。”


    “沒有關係,那種二流公司的經營者是不能出席這樣的派對!”


    清水先生把兩隻手一上一下地疊放在拐杖柄上,仰起臉望著天花板上懸吊著的水晶玻璃燈,陷入沉思。


    “經濟後台是二流公司的東洋商社,可二流公司不能出席這樣的宴會。而二流後台恰恰來了,還帶來服務小姐,但不見媽媽桑的蹤影。作為媽媽桑,趁這樣的機會宣傳自己的夜總會,是最有gg效應的。可是……”


    這位經濟評論家,擅長對企業進行診斷,喃喃自語地說著。


    宴會廳外邊的休息室裏,聚集著許多身穿黑色和服的婦女和身穿黑色西服的紳士,手提大包小包的。婚禮宴會剛結束,他們正準備回家。參加慶祝會的女人們都是身著色彩鮮艷、麵料考究的和服,形成鮮明的對照。


    不斷傳來服務生的聲音,他們手拿著幹電池喇叭,嘴裏說著車牌號和某某先生的姓名。被喊到的小車從停車場駛出,一輛接一輛地停在大堂背後的邊門。輪到先坐車走的人,趕緊向還在等車輛的人打招呼:“我先走一步了。”等車的人們還是相互說笑。每次宴會結束,賓館大堂和邊門就嘈雜起來。


    沒車的人或者沒車來接的人,從宴會廳湧向賓館大門等候出租汽車。


    這時候,走來一對手挽手肩並肩的男女。在他們身後走著一個紳士模樣的人,手提婚禮宴上贈送的禮物,走路搖搖晃晃的,個頭較髙,臉朝著腳尖,肩膀彎曲,好像邊走邊思考什麽。


    “打擾您了,江藤董事長,江藤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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