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和你分手。”


    她以牙還牙地說,


    “一切都該結束了。……我已經受夠了,現在實在忍無可忍。所以明確地告訴你。今後不論遇到什麽困難,都和你沒關係,請你原諒!”


    她甩下平太郎走向房子正門。此時室內已亮起電燈,準是她的父母聽到聲音,起來了。


    “什麽?”


    平太郎咆哮起來。一怒之下,他已顧不得許多了。一個做了壞事的女人,竟反過來謾罵自己,他氣得腦袋都快爆炸了。


    “好啊,你竟背叛了我!文子,你說的去京都,全是扯謊。我作了調查,那種水墨畫的集會根本沒有召開過!”


    “你幹嗎老纏著我,我討厭這樣的男人!”


    文子打開正門的木格門進到室內。平太郎追上去,腳步震得地板直響。


    “你把我騙得好苦啊!這一次我決不饒你……我要把你漂亮的臉徹底毀掉!”


    他舉起了藥瓶。


    聽到這話,文子又回過頭來。在短暫的一顧中,她發現一個淡黃色的瓶子隨平太郎手晃動著。文子尖叫一聲沿走廊跑去。平太郎鞋也不脫緊緊追趕。


    “平太郎君!平太郎君!”


    母親象瘋子似地從後麵追來。


    “住手!別胡來!”


    父親也從後麵哀號著,但平太郎全然不顧。


    旁邊出現了一扇紙門。


    文子拉紙門時,平太郎已趕了上來。


    “嘿!”


    平太郎拔開瓶塞。在文子用手掩麵的同時,瓶裏的液體灑到了她的臉上。“啊!”她一聲慘叫,象夜半宿鳥悲鳴,響徹全屋。


    第04章 背叛


    1


    文子躺在救護車裏。


    警笛不斷在耳旁鳴響。從車子不停的顛簸中,文子知道它正飛速奔馳在馬路上。從車子兩旁向後飛掠而去的夜景,已與自己沒有關係了。


    文子感到從臉到脖子一帶燒灼般的疼痛。車子無情的顛簸,使疼痛愈加劇烈。在車內護士作了應急處理後,她的兩眼蒙上了厚厚的紗布。


    父親站在旁邊。護理人員正把著文子手腕診脈。


    一一臉被破壞得醜陋不堪。皮膚燒壞了血淋淋的。即使癒合了,也要結下傷疤。她的腦海裏,不出地浮現出過去看過的原子彈受害者滿臉瘢痕疙瘩的形象。


    弄得不好,還有失明的危險。眼球裏象迸進火星似地灼疼。從此就要與水墨畫訣別了。新聞界對自己將不屑一顧。對一個什麽也畫不出來的醜女人,誰肯垂青?她比誰都清楚,自己成為新聞界寵兒的原因之一,就在於美貌,


    當然,在別人麵前她絕不承認這一點。她甚至蔑視和嘲笑持有這種想法的人。她越是起勁否認,越說明她深深懂得這一點。


    她的眼前又浮現出對手瀧村可壽子的臉龐。她臉上是一副若無其事、冷酷淡漠的神情。假如她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大聲地嘲箋自己一番。因為今後將是可壽子一人的天下了。


    她仿佛聽到了報紙、周刊、月刊以及一切宣傳工具的嘲笑。


    平太郎那猶豫徘徊的身影依然留在她的記憶裏。


    當硫酸撒在臉上,她疼得躺倒時,第一個上來照顧她的就是平太郎。他異常狼狽,用顫抖的聲音親切地問道,你不要緊吧?你不要緊吧?憤怒的父親上來把他推開。


    當她被抬到救護車上時,平太郎在房前來回走著。開始好象決定登上汽車,但最後還是迴避了。


    “你這個人真狠毒啊!”


    父親說道,


    “我要控告你!孩子被摧殘成這樣,我絕不能保持沉默!相貌是女人的命根子,破壞女人的相貌和殺人罪一樣嚴重!”


    原陸軍中將顫抖著白鬍鬚,絕望地喊著。


    “不能告!”


    文子製止了父親。她的雙眼被紗布蒙住,眼前一片黑暗。


    “千萬不要向警察報告。”


    這不是因為她同情平太郎,也不是忘不了他昔日的恩情。


    一旦報告了警察,消息就會迅速傳開。這實在太可怕了。現在還可以想辦法不傳出去。


    當救護車開來時,母親對來人說。


    “她準備打掃廁所,拿著硫酸瓶滑倒在走廊上。這時候瓶蓋脫落,硫酸灑到了臉上。”


    母親還算機靈。不錯,就要一直堅持母親的說法。


    不能讓平太郎跟去。這件事必須自始至終說成是事故,是自己不慎引起的。疼痛加劇起來,簡直象燒紅的火鉗直接放在臉上一樣,眼裏象有一團火在燃燒。


    汽車停下來,好象到醫院了。耳旁人聲鼎沸。


    盡管已是深夜,但好象事先已打電話聯繫過,立刻傳來很多人的腳步聲。文子被放到擔架上。她仍是蒙著兩眼,彎著腿躺著。


    她感到身體在傾斜,好象正走在樓梯上。她被抬進二樓的病房。


    她感覺到醫生用手解開緊急處理時裹的繃帶。皮膚在冷空氣刺激下更加疼痛,偶爾被醫生的指尖碰到,宛如針紮一般,


    紗布取了下來。明亮的光線照到臉上也象投下一團火似的。


    “怎麽搞的?”


    這是一個年輕醫生的聲音,旁邊的父親回答說:


    “腳下一滑摔倒了,拿在手裏的瓶子瓶塞脫落……”


    他說的和母親說的一樣。


    病床四周圍了很多人,好象全是護士。她們動一下,文子就覺得有風吹到臉上。麵部的感覺變得極端神經質。


    文子耳邊傳來女人竊笑的聲音。準是父親的回答把她逗笑的,液體流在半邊臉和脖幹上的事實,證明剛才父親的回答是說謊。文子感到一陣難忍的曲辱。


    “大夫,眼不要緊吧?”


    父親輕聲地問道。


    醫生用兩個手指翻起眼皮。


    “好疼啊!”


    文子脫口喊出。淚水使她看不清醫生的臉。


    “啊,可能不要緊吧。”


    醫生作了個一般性的保證。


    “馬上洗眼。”


    醫生立即下達了命令,護上們趿著拖鞋走動起來。


    “臉上會留下傷痕嗎?”


    醫生沒有馬上回答,仔細看著燒傷的皮膚。


    “大概不礙事的……現在手術很發達嘛。”


    “手術?”


    到底非作手術不可了。一種絕望的情緒把文子帶進了黑暗的深淵。


    平太郎太可恨了。讓這個毫無教養的男人使自己陷於這般境地,太豈有此理了。前些日子,平太郎曾派人用硫酸瓶威脅過,但那時總以為他不至於下此毒手。這次他又埋伏起來等自己深夜返家,大概是時間過晚把他氣昏了頭。


    她又想,剛剛分手的市澤庸亮對這次事故還一無所知,這也太不公平了。自己這般受苦,而他卻回到家中高枕無憂。自己落到這步田地,他也有一半責任。他不趕到這裏來也令人可憎。


    “完全治好要多長時間?”


    父親訊問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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