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什麽,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樣倒痛快。你和叫市澤庸亮的男人有來往吧?”


    “……”


    “希望你停止和那種男人交往。行嗎?我們的要求就隻這一點。如果你還和他來往,我們自有辦法!”


    另一個男人的手中發出水聲,原來他正在晃動手中的瓶子。


    “明白嗎?”


    那個男人說,


    “這是硫酸喲。”


    剛才講話的男人發出笑聲。


    “你的臉要是弄成岩石那樣,恐怕你也不好辦吧!因為男人就不再找你了嘛。……話就說到這裏。好吧,進你到家門口。”


    文子說不出話來,隻覺得兩膝無力,瑟瑟打戰。


    3


    平太郎蹲在廚房裏吸菸。時間已近十二點。老婆在裏麵睡著。雖然平太郎在四十分鍾前就回來了,但她連接也不接一下。這已司空見慣了。


    平太郎心神不定地坐在廚房裏,信手拉過一個沒洗的髒盤子當菸灰缸。平時,他從不到廚房來。附近是宿舍區,因此夜裏異常寂靜。家裏的電燈已經全部熄掉,隻有這間廚房還亮著。這是平太郎回來後打開的。


    隔壁的門前傳來停車聲。平太郎的神情突然緊張起來。從車聲判斷是出租汽車,不是高級轎車,若是高級車,聲音還要更柔和些。一聲用力關車門的聲音響過後,車開走了。從司機的動作判斷也是出租汽車。今晚,那個女人不是在男人陪同下回來的,平太郎略略感到寬慰。但是他馬上又想,不能輕易相信,因為女人讓男人送到中途然後換乘計程車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平太郎側耳細聽著。兩分鍾過去了,他手指間的香菸變成長長的菸灰。


    他擔心馬上就要傳來女人的驚叫聲,臉繃得緊緊的等待著。就是蹲著,他也沉不下心來。


    已足足過了十分鍾,女人的驚叫還沒有傳來。當另一種不安湧上心頭的時候,傳來隔壁鄰居打開大門的聲音。平太郎終於放下心來,癱了似地坐下去。這時,他才彈掉菸灰,把煙銜到嘴裏。方才雖然一口未吸,但煙已短了許多。


    這時,廚房的玻璃門被人用指尖敲得嗒嗒作響。後門,平太郎早已提前打開。廚房這裏開著燈,也是有意為來人準備的。


    平太郎站起來,打開旁邊出入口的小門。在此之前,他先聽了聽家裏的動靜,沒有聽見有人起床的動靜。


    平太郎走了出去,見兩個男人站在黑暗中。廚房裏的燈光,透過毛玻璃,淡淡地照在高個男人的半邊臉上。原來是井上和岡村。他們都是銀座總店雇用的私人保鏢,該店的獎品全部委託他倆所在的“北村幫”辦理。


    井上看到平太郎出來,嘿嘿一笑。


    “老闆!”


    他低聲說,


    “把那個騷貨嚇唬了一下。”


    小個子岡村將拿在手裏的小瓶晃了晃,發出嘩啦啦的水聲。


    “把她臉都嚇白了。”


    他說。


    “沒有幹過頭的事吧?”


    平太郎叮問道。


    “沒有,就給她看了看這個小瓶,根本沒有動手。不管怎麽說,這東西一灑,女人就全完了!滿臉傷疤,皮膚收縮,就象原子彈受害者一樣,留下滿臉難看的瘢痕疙瘩。”


    “老闆!”


    井上從旁插嘴說,


    “我想最近一段她會對你熱情的。就象岡村說的那樣,因為她怕這一手。我們明確地告訴她,如果再胡來的話,隨時用這個給她洗臉!”


    “那女人怎麽說?”


    “哆哆嗦嗦打戰,隻是一個勁地點頭來著。”


    平太郎把手伸進後褲兜,取出兩個預先準備的紙包。


    “你們辛苦啦!”


    “總受你關照,謝謝。再有什麽事,請吩咐!”


    “到時候再麻煩你們。……哦,不要告訴別人啊。”


    “知道了。您休息吧!”


    “再見!”


    平太郎送走二人後,關上後門,又關上廚房的側門。當他為了關燈而脫掉木屐進入廚房時,他吃驚地停住腳步。妻子貞子穿著睡衣站在那裏。白色的燈光照在她頭上。


    貞子目不轉睛地凝視進來的平太郎。


    “你幹嗎到這兒來?”


    平太郎盡量平和地問。


    “有人來了吧。”


    貞子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她那卸了裝的臉,即使在微弱的燈光下也顯得很醜。眉毛淡淡的,皺紋更加明顯。消瘦的臉頰上有濃濃的陰影。隻有盯著平太郎的兩眼,閃閃放光。


    “啊,來了個熟人。”


    平太郎回答。


    “熟人?是誰啊?”


    貞予問得富有挑釁性。平太郎粗聲粗氣地說,


    “說了你也不知道!”


    老婆輕蔑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不要太出洋相了,叫人家笑話啊。”


    “什麽出洋相!就是熟人來有事嘛!”


    “鬼知道你有什麽事!是隔壁那女人的事吧?”


    “別胡扯啦!”


    “你還迷戀著那個女人啊?都這麽大歲數了,怎麽還不知深淺!左鄰右舍都在議論你們呢!我一出去,他們就象看把戲似地看來看去,還輕蔑地笑我。我的臉往哪兒放!”


    “你究竟到什麽時候才能醒悟啊?真是白活這麽大年歲了,你還蒙在鼓裏哪,對方根本不是真心,她的目標就是錢。”


    “真討厭!”


    平太郎怒吼道,


    “快睡覺去!”


    “哼,你當我剛才睡著了吧!其實,你什麽時候回來、在這裏幹了什麽,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真討厭!”


    平太郎說罷撇下老婆,向走廊走去。


    忽然,他覺得重心移到後麵的腰帶上了,他趔趄了一下。原來是貞子正用手抓住他的腰帶向後拖。


    “你要幹什麽?”


    “你逃什麽?好吧,今天晚上咱們說說清楚!”


    “哎呀,煩死人了!”


    平太郎一隻手抓住貞子的胸口用力推去。撲通一聲巨響,貞子倒在地上。平太郎故意慢悠悠地走開,貞子象動物一樣大叫一聲抱住他的一條腿。她是倒地後就勢爬著追過來的。


    “好啊,你竟敢大打出手!你真不是人,你是鬼!”


    貞子使勁抱住平太郎的腿,生怕他立即溜掉。他不顧一切地走了幾步。貞子的身子被拖著在走廊上滑行。


    “畜生!”


    平太郎狠心地把被抱住的腿向後踢去。貞子的身體在走廊上翻滾,撞倒了旁邊的紙門。房內傳來器物落地的聲音。


    睡在遠處房裏的女傭,好象打開紙門看了一下,但很快又拉上了紙門。


    貞子哭叫著蜷伏在地上。


    平太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但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必須盡快和老婆分手,分手後就和文子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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