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會,原本是和平與聖潔的象徵、是尋求心理平靜的場所。信徒們相信,神父們的臉上是永遠祥和的微笑,教會內部永遠充滿溫馨與和平的氣氛,並且永遠不變地保持下去。


    馬魯旦分會長感謝畢裏艾神父:“畢裏艾神父,托你的福。”事實上,在接受警方調查的時候,分會長也感到焦急,臉色非常不好。’


    “不用謝,分會長先生,那不是我的力量,而是中村夫人的力量,她丈夫在日本政府裏握有大權。”畢裏艾神父兩手交叉放在腦前,謙虛地答道。


    “盡管那樣,還是托你的福。”分會長搖搖頭說,“如果你不認識中村夫人就不會有這種化險為夷的局麵。”


    “分會長先生,這是上帝指引的路。”畢裏艾神父不在乎分會長話裏夾帶的諷刺,不露聲色地說。接著,他像平時那樣閉上眼睛畫了一個十字。


    “你有學問,可以吸引日本知識婦女的心。這我沒說錯吧?”分會長背靠在椅子上抬頭望著畢裏艾神父說。


    “也不全是這樣。但是,日本婦女因為我能看懂她們國家的哲學書而感到吃驚。”


    “日本知識婦女非常喜歡你那樣的長處。哎,叫什麽來著,你上次給我介紹的一位夫人。”


    “是高山夫人嗎?”畢裏艾神父轉動著眼珠回憶。


    “是的,就是那名字。我呀,日本人名字就是聽五遍也記不住。”


    “高山夫人是半世紀前自殺身亡的著名思想家的外甥女,也是貴族。”


    “是的。類似那樣的夫人部喜歡你,這是好事情。教會有那樣階層的婦女加盟和參與,傳教方麵就能收效快。因為,普通的日本人還是很尊敬貴族階層和知識階層的。”


    “我也是這麽想的,分會長先生。”


    “你怎麽稱呼她?”


    “高山夫人。”


    “你跟她還交往嗎?”


    “她在住院。胸部患病不是輕易能痊癒的,她也感到煩惱。為了把神的教誨轉達給她和讓她安心養病,我常去醫院探望。”


    “她高興嗎?”馬魯旦分會長臉上多少有點嫉妒的表情,略帶有嘲笑的話脫口而出。


    “不管誰,聽神的教誨會不高興嗎?分會長先生。”畢裏艾神父似乎根本沒有感覺到分會長在嘲笑自己。


    “嗯,那是不會的。畢裏艾神父說得對。”


    馬魯旦分會長見畢裏艾神父鄭重其事的表情,仿佛做賊心虛似地點了點頭。


    房間裏充滿不怎麽愉快的氣氛。為了改變那樣的氣氛,分會長趕緊對畢裏艾神父說:“畢裏艾神父,我有幾句話要說,這是內部秘密。”


    “哦,什麽話?”畢裏艾神父朝前彎下腰。


    “是喬賽夫神父的事情。”分會長壓低嗓門說,“我早想好了,決定這次實施。我剛才把申請書遞交給總會長了。”


    “是調他到別的地方?”畢裏艾神父表情緊張起來。


    “你是怎麽想的?”


    “我覺得行。”


    “是的,誰都這麽想。”分會長點頭道,“那傢夥不能留在這裏,他反對我的方針,並且頑固不化。其實在發展教會方麵,我有我的做法。”


    “當然是聽你的,分會長先生。”


    “他這人固執己見,常來我這裏發牢騷,真讓我受不了。我統計了一下,被迫聽了有四十二次的所謂‘忠告’,他還詛咒教會遲早要倒黴。這樣的話也不知說了多少遍。隻要他在這裏待下去,還真難免不發生倒黴事。”


    “我也是這麽想的,分會長先生。”


    畢裏艾神父表示贊同:“那,準備把他調到哪裏?”


    “朝鮮。”分會長回答。


    “朝鮮?”畢裏艾神父瞠目結舌。


    “就是調他到朝鮮,而且發配他去朝鮮的大山裏,那兒完全沒有文化,聽說冬天像挪威那麽冷。”分會長仿佛房間裏掛有世界地圖似的,注視著牆麵輕聲說道,“那是最適合頑固的喬賽夫神父傳教的地方,最終,他自己的屍骨也可能被埋在那裏。”


    砂糖風波平息後七年過去了,古裏艾魯莫教堂依然平靜,教堂建築麵積擴大了。這是改建和擴建的緣故,保留著武藏野痕跡的雜樹林之間,聳立著經過擴建變得更加雄偉的聖殿和變得更加耀眼的尖塔十字架。


    春天裏,萬物生長,鬱鬱蔥蔥,使教堂建築顯得格外壯觀。


    夏天裏,雖炎熱,可潔白的聖殿牆麵清晰可辨。


    秋天裏,可以透過紅葉欣賞高雅華麗的教堂輪廓。


    冬天裏,教堂在落葉的樹林裏顯得格外威嚴和神聖。


    那些用於改建和擴建的資金,既不是信徒們供的還願錢,也不是慈善家送來的捐贈款,更不是歐洲總部匯來的巨款,而是日本分會根據自己的“特殊理念”和“特殊才能”,大肆“籌措”的。宗教團體不接受任何援助而完成此浩大的工程,簡直太出色了。


    這主要在於分會長馬魯旦神父的手腕,也在於主任神父畢裏艾的手腕。


    信徒裏沒有人提起過七年前的砂糖風波,不用說,因為沒有人傳播,當然也就無人知道。即便有那麽點察覺,也都不會認為砂糖黑市交易可以給教會發展到今天的規模提供足夠的資金。


    但是教會在七年前非法出售的砂糖數量之大,不是什麽人都可以轉手倒賣的。當時,教會請來從事大宗黑市交易的“專家”。他不是田島喜太郎。田島隻是從事了一些小買賣而已。“專家”不是日本人,而是在國際黑市交易市場上頗有知名度的外國男子,從一開始就接受教會的委託從事大宗黑市交易,打那以後與教會結緣。也就是說,他清楚教會這一宗教團體可以成為黑市交易的秘密夥伴。


    他最初接受委託的時候,適逢古裏艾魯莫教堂倒黴,教會的軟肋被警方抓住。不過,他一次都沒出現在古裏艾魯莫教堂裏,都是電話聯繫,無疑,也都是打給馬魯旦分會長的。但單憑電話聯繫也是不行的。有時,分會長讓畢裏艾神父去“專家”的住宅。如果畢裏艾神父脫不開身,便打電話給涉穀教堂讓戈魯基神父去。如果事情重要,馬魯旦分會長則親自秘密拜訪。


    顯然,信徒們不可能知道神父們褻瀆宗教的犯罪行為,更不可能知道馬魯旦分會長與“專家”之間說了什麽和交易了什麽。


    七年來,黑市交易讓教會大富特富了,巴奇裏奧教會的傳教活動也變得顯眼了,這使得其他教會組織望詳興嘆,瞠目結舌。巴奇裏奧教會與專家之間的交易不斷深入,教會已經陷得不能自拔。源源不斷的資金流入和“專家”的威脅,束縛了該教會的意誌。


    仔細想來,也許巴奇裏奧教會美國分會七年前不應該捐贈那麽多的砂糖,以致從那時開始出現災難的萌芽,使教會陷入‘專家”設置的圈套裏。然而,馬魯旦分會長、畢裏艾神父和戈魯基神父不認為那種行為有悖於主的教誨。那是因為與“專家”合作的收益部分,都花費在傳教上了,用於繁榮上帝的神聖事業上了,因而他們沒有精神上的痛苦,沒有在神麵前懺悔的心理,相反,完全是喜氣洋洋的慶賀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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