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員中大部分人慢慢地聚集到木本榮輔周圍,漸漸形成了一個實際上左右豬原企業命運核心的勢力集團。


    納爾遜方麵本來就沒有把豬原杏平放在眼裏,他隻不過是一個不接觸經常事務的傀儡經理。


    在父親創建的巨大王國中,豬原杏平置身在完全孤獨的真空裂縫中了。


    二


    豬原杏平坐到汽車座席上,突然感到渾身癱軟疲促極了。他在經理室裏坐了一天,並沒有付出巨大的勞動量。然而,整整一天麵對著納爾遜方麵的職員檢查物品一樣的挑剔目光和日本職員仇恨厭惡的白眼,杏平簡直感到有些心衰力竭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可坐入車內還有司機的眼睛。杏平現在不敢正視別人的眼睛,盡管司機和自己沒有直接關係,


    “經理,經理,到您府上了。”


    司機連聲叫了幾遍,杏平才驚醒過來,他揉了揉又酸又澀的眼睛,才知道自己不知下覺地睡過去了。


    杏平的寓所靜靜地矗立在夜幕之中。雖然置於在高級住宅街,仍顯得格外巨大豪華。


    作為住宅,首先考慮的應該是它的實用價值,然而為了顯示居住者的社會地位和權勢,建築規模如果體現不出富豪的特點,那是有失臉麵的。


    在這豪華的深宅大院裏,幾乎什麽都有,唯獨沒有的就是人的溫暖。此時的杏平,望著遠處那象火柴盒似的散落在街中的低矮小屋和小閣樓透出的桔黃色燈光,聽著時時飄來的輕柔歌聲和甜蜜笑語,一股淒涼之情湧上了心頭。他回頭看看自己的高級住宅,悻悻地走進了這所冷落的空間。


    透過鎧甲似的護宅樹叢隱約可以看見隻有一個房間透出幽暗的燈光,這燈光在巨大的住宅中象一隻無精打采的眼睛。而杏平和彩子住的二樓的房間漆黑一片。


    ——這麽晚了彩子還在外麵遊逛?


    杏平對此已熟視無睹,他對妻子的心早已冷若冰霜。


    盡管婚姻是父親包辦的,但在最初,杏平也想像普通人的夫妻那樣生活,並決心努力去愛自己的妻子。可是彩子卻絲毫沒有這種願望。她從一開始就是作為豬原家族與東西銀行的銜接管道來到自己身邊的。杏平常常悲傷地想,在冰冷的鐵管中難道會有真正的人心嗎?


    這都是父親一手造成的。父親不僅在生前奪走了兒子的自由,即使是父親死後的今天,自己還是被五花大綁地束縛著手腳。


    “不過,這很快就要結束了。豬原集團不久也要四分五裂。以木本為首的一夥,不知道自己所作的一切多麽危險,他們拚命排斥我。這些混蛋傢夥,我要先給你們作出點兒奇蹟看看。”


    杏平嘴裏嘟噥著,走進正門。父親留下的老嫗象個古文物似的坐在微暗的鋪板上,她見杏平回來了,連忙起身迎接。


    三


    大約一個小時後,彩子回來了,這時已接近半夜十二點。


    “啊,您已經回來了。”


    她抱歉似的看著書齋裏的杏平,用稍帶吃驚的口氣問道。


    “現在是幾點鍾了,你不覺得回來得早了些嗎?”


    丈夫的語調顯然和平常大不相同,這使彩子心中不由得緊縮了一下。她感到意外,丈夫可是很久沒這樣找碴了。他們夫婦與眾不同,相互之間從來是冷淡如水,互不關心,互不妨礙,就象偶然住進一個旅店的客人似的。


    “喂,請過來一下,給你看樣有意思的東西。啊,不!不如說叫你聽一聽。”


    丈夫咄咄逼人地看著彩子,冷冷地說。


    彩子不由得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她慢慢地向丈夫的書齋走去。結婚以來,她到這裏隻是有數的幾次。


    “有趣的東西,什麽呀?”


    “噢,坐下吧。喲,你喝酒了?!”杏平用手抬起彩子的下頦,微笑地看著彩子那紅潤的臉頰。


    彩子被這透著寒光的微笑弄得更加驚疑不安。


    “參加朋友的雞尾酒會來著。”


    彩子囁嚅著辯解道。惟獨今天夜裏,自己被總是置之不理的丈夫控製了。如果是在平時的話,彩子恐怕早就沖杏平大發雷霆了。


    “行啊!你總是呆在家裏閉門不出,這太叫你受委屈了。”


    杏平的每一句話裏都帶著刺兒。


    “我現在累了。”


    彩子似乎振作了些,態度也有點兒嚴肅了。


    “是呀,你剛剛回家,現在又是半夜十二點多了。留你太久了也不好。好吧,快點兒讓你看看,不,讓你聽聽吧。”


    杏平慢慢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那姿勢和神態就象大將軍即將出征。緊接著他把一個袖珍字典大小的金屬盒子拿到桌上。


    “這是什麽呀?”彩子盯著那盒子不解地問。


    “馬上就會清楚的。”


    杏平微微一笑,眼睛觀察著彩子的反應。


    彩子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臉上的紅雲消失了,呼吸也急促起來。


    “那麽就聽聽吧,開始時可能會覺得有點刺耳,可很快就會感到頗有意思。”


    杏平說著,哢嚓哢嚓操縱著盒子幾處按鍵,盒子發出一陣嘎嘎的雜音,一時聽不出是什麽。


    盒式錄音機。


    彩子終於注意到了盒子的正麵。


    “再,再使勁抱著我點……請您……”


    雜音中夾雜著女人嬌媚的聲音,接著就是身體相互摩擦的聲音和急促的喘氣聲。


    象當頭一棒,彩子突然醒悟過來,一點兒不錯,這女人正是自己,她頓時愕然失色。


    “請關上吧!”彩子捂著耳朵,絕望地喊著。


    在彩子叫喚的同時,錄音機裏也傳出一聲:“完了……”


    杏平迅速地將錄音機從桌子上拿到彩子夠不著的位置。


    “怎麽樣,很有趣的錄音吧?這可不是能夠輕而易舉地搞到的艷聞錄音帶。不管怎麽說,是由於演出者的失誤。”杏平就象觀察一隻老鼠似的把視線移向彩子。


    “對不起,我實在要告辭了”彩子拖著癱軟的腿,踉踉蹌蹌地向門口奔去。


    “等等!”


    杏平嚴厲的聲音使彩子停住了腳步。


    “把它聽完!”


    杏平好象要置人於死地似的斷然說道。


    “您太過份了!”彩子顫抖著,倚在門框上。


    這時,錄音機裏又傳出彩子的另一些下流話。和情夫在密室裏的她,竟如此寡廉鮮恥,如此下流猥褻。彩子此時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下流的女人就是自己,可是,就是這難以想像的下流語言和聲音,被那高性能的錄音機毫不留情地記錄得清清楚楚。


    “你還是人嗎?這主演顯然是你,可配角並不是我。”杏平咬著嘴唇怒視著彩子。


    “您要說什麽,請便!”絕望中的彩子竟然鎮靜下來,既然事己敗露,索性丟下臉皮任杏平奚落。


    “對方好象是大澤,不,就是大澤。歸根結底,我被妻子和自己飼養的狗欺騙了!”杏平握緊拳頭,狠狠地向沙發上掄過去,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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