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四十九天後,一切葬禮的手續都已經結束。空閑下來的山口再一次陷入喪妻的悲哀中。


    悲痛之餘,新的仇恨又湧上心頭,這是對那個把妻子拋在大火中自顧逃命的男人的仇恨。偷情本身已經不為人們所容,而隻顧享受對危難中的情人坐視不管更是可恥,這樣的人算不上是真正的男人。


    身處危險就應該捨身救助自己的女人。事後,警察和消防廳已經查明火災的原因是漏電,並非人為犯罪。那些人都死於一氧化碳中毒。一氧化碳與血液中的血紅蛋白融合,使體內大量的氧流失。如果空氣中一氧化碳的濃度超過15%,人就會立刻死亡。


    檢驗火災現場後,發現飯店所有的窗戶都被封死,緊急出口也全都上鎖,整個飯店就是一個密不透風的暗室,有毒的瓦斯氣體一旦侵入,整個飯店立刻處於高溫中。


    飯店的防火設施、避難樓梯的構造、換氣設施、緊急出口等等,一切的緊急通道都不完善,消防廳已經發出過整改的命令。


    但是飯店一方完全忽視例行的整改書,盡管消防廳再三地檢查,還是沒有改進。


    愛情旅館和民間小店都是從人們的性慾中獲取利潤,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間,把避難通道和防火設施的空間做了再利用。


    因此,這場悲劇的發生也在意料之中。對於飯店的客人們來說,要想偷吃禁果就必須得冒風險。


    葬禮的49天後,關屋打來了電話,邀請山口參加受害者協會。


    “協會中有很多人和山口先生一樣,都被神諭天使奪走了親人。有的人甚至已經去向不明,家人認為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我的家人也是被神諭天使殺害的。


    “但是警方認為神諭天使是宗教法人,又沒有具體的證據,所以難以立案。我知道,葬禮後的這段時間是你最痛苦的時候。如果你把自己封閉在悲傷中是無濟於事的。請你一定參加我們的協會,可以讓你盡快從痛苦中解脫出來。這裏的人全是因為被神諭天使奪走家人和財產而造成了家破人亡,大家都有共同的痛苦與悲傷。協會裏也有外國人。邪教的勢力已經遍布全球,個人的力量是難以與之鬥爭的,如果大家團結起來就沒有做不到的事。你不想為妻子報仇嗎?我想如果你能報仇,你妻子在九泉之下也會安息的。”


    他的話打動了山口。自己一個人封閉在痛苦中確實無濟於事,這麽下去的話,會使家庭破碎的。


    在關屋的勸說下,我妻參加了受害者協會的集會。會場設在區會館,大約有70多名會員參加。其中男性占七成,女性三成,年齡層大多與我妻相仿,大約有六成以上的人在40歲到50歲之間,然後是60歲以上和30歲。甚至還有一個20多歲的男人便被神諭天使奪走了新婚的妻子。


    會員們相互交談著親人被教團奪走、財產被霸占的不幸經歷。


    “他們不是宗教,是披著宗教外衣的人類的敵人。不論多麽兇惡的罪犯也不過是隻是奪走被害人一個人,而神諭天使是徹底奪走受害人的生命、財產、地位、名譽、家庭、人際關以及現在和將來。但是這個人類的敵人卻在保護信教自由的憲法下逍遙法外,我們決不能容許他們的不法行為。”一位父親含著眼淚述說著,他的大學生兒子入教後已經杳無音信了。山口聽了他們的遭遇,開始對神諭天使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所謂的信仰就是給那些對社會感到絕望的人們給予新的希望,讓他們處於被拯救的幻想之中。對現實絕望的人們陶醉在幻想中,輕易地放棄了以往的一切而走向信仰,從此在宗教的支配下失去了自我的支配能力。


    入教後,身處誌同道合的同伴之中,他們體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實感,從而證明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宗教本身就是從相信自己開始,沒有自信的人往往依賴於自己心中的神佛才能生存。


    宗教就是尋求解脫,因而才被信徒所信仰。敬神而奉上自己虔誠的祈禱本身並不是件壞事,一切人類都相信神聖的事物,或許這就是人類的生活一部分。


    邪教則是利用這一切來榨取信徒的財產擴大教團的勢力。他們迷惑人們一旦信教,將會從一切的煩惱和懷疑中解脫出來。他們的教義便是惟一的、絕對的精神支柱,也就是說,他們的教義是信徒人生的惟一生活目標,宗教本身具有生理心理的絕對控製權。


    神諭天使就是利用宗教的特殊性來操縱信徒。傳統的宗教允許其他宗教的存在,而神諭天使不僅否定其他的宗教,甚至是否定整個社會,隻有神諭天使才是惟一的正義的化身,才是拯救人類於水火之中的天使。


    任何宗教一旦視全社會為邪惡的世界必然與全世界為敵,其結果必然是反社會。神諭天使巧妙地接近迷茫的人們,以花言巧語誘騙他們隻要信教將脫離苦海,說服他們參加自己的集會。


    而參加集會的人會吃驚地發現這個社會有很多與自己同樣命運的人,他們之間彼此交流著自己的苦惱與絕望,漸漸地與社會疏遠。這些被深深的孤獨感折磨的人終於找到了誌同道合的夥伴。


    當信徒們彼此吐露心中真言後,集會的組織者就開始了“說教”。他們往往能一語道中人們的心靈弱點,台下的人會因為被他人理解而感動。


    關屋開始講話了。


    “這就是他們的慣用手段,信徒們的話難以被社會所理解就是因為社會已經被邪惡所壟斷,而信徒自己如果還沒有被邪惡所玷汙,應該與邪惡鬥爭。被邪惡所玷汙的人聽不見神的聲音,而我們的話便是來自於神的旨意,如果你們能聽見我們的話就證明了你們還沒有被汙染。


    “對現實生活筋疲力盡的人被組織者的話所感動,產生了已經從苦惱、孤獨、絕望中解脫出來的錯覺。隻有神諭天使才是自己最後的歸宿。此時他們已經完全落入神諭天使的網中。


    “此時,神諭天使還沒有要求在入教的同時無償捐獻,但與會者會被神諭天使無償傳遞神的旨意所感動,不知不覺陷入一種催眠狀態,主動地獻出自己的身心,進而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教團。當他們確信已經徹底控製了信徒時,便露出貪婪的嘴臉,開始徹底榨取信徒。


    “首先是出家,即搬入教團的集體宿舍,同時提供全部財產、與社會隔絕,斷絕工作、人際關係、政治及神諭天使以外的全部信仰、社會性活動,但是醫生、律師及有特殊技能和特別職業的人為了教團的日常維護和運營應該繼續從事自己的工作,不必出家信教。”


    “為什麽神諭天使要求信徒斷絕一切社會關係呢?那樣會破壞信徒的生活,教團不也是失去了財源嗎?”山口問。


    “這就是神諭天使不同於一般宗教的所在。他們希望支配信徒的一切。隻有這樣才能逐漸支配世界。讓具有特殊技能和知識的人繼續從事社會性的工作,也是徹底支配全社會的過渡手段之一。


    “以榨取信徒的財產為資本,神諭天使經營各種企業來獲取利潤,以信徒為補給資源,以企業為財政資源,神諭天使的財力漸漸強大。榨取信徒的血汗錢養肥了教主以及少數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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