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檢者’,最少要四人。大致是老人、成年、青年和兒童。特別是,男女各半,其中要有一個病人,最好是得了絕症無治癒希望的患者。女的,為了觀察對胎兒的影響,希望是個早期妊娠者。雖說人命並不值錢,但尋找這些不同類型和要求的人,來作有生命危險的試驗,還是件十分棘手的事。所以,並不能用簡單辦法徵集。萬一發生最嚴重的事態,就要把這些人存在的痕跡統統抹掉,讓他們消失得無影無蹤。行嗎?在最壞的情況下,四個人都要抹掉,這後事的處理由我們來考慮。你麽,……好吧,你去物色這四種對象,要完全隔斷我們公司與這些人的社會環境及歷史上的聯繫。但並不要你去非法誘拐,要取得當事人同意和給予足夠的補償,訂一張雙方都能接受的體麵的合同。總之,這樣的合同要為法律所承認,萬一當事人同意,而周圍的親屬來吵鬧也是很麻煩的,所以,最好能找到沒有父母、兄弟、子女的‘光棍兒’,那是最理想的了。這種人,隻為自己享樂而貪圖錢財。貪生怕死的人,對我們的人體試驗是斷然不適合的。最合適的對象就是那種為了親人的疾病,或是妻子的貧困而急需一筆錢的人。人為了自己也許憐惜生命;但為了自己最愛的人,卻會毫不吝嗇地獻出生命的啊。要找這種人,訂了合同,送到清裏去。不過,要好好付一筆高額酬金,預防發生萬一,可先按當事人的意見,辦好手續。錢可以歸親屬所有,但這筆錢的支付單位,以及收買來的當事人的去向,這一切線索必須全部切斷。很困難吧?辦得到嗎?”大三郎盯視著大原的雙眼,大原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隻感到大三郎的視線恰似利劍一般,直刺進自己的瞳仁。


    “這不過是以防萬一,與外界聯繫不能完全切斷,可就麻煩了。我想試驗結果並不會像我剛才說的那麽糟。從以往的動物試驗來推測,隻要不是許多惡劣情況湊在一起,也不至於會發生死亡事故的。可以說試驗的重點在於研究殘留毒性的作用,也就是產生的後遺症上。”這番話是小野代大三郎說的。


    “那麽,倘若發了精神病,一直不能恢復,這一點可曾考慮到?”


    “這是很遺憾的。”小野點了點頭又說。“從以往的實驗資料來看,不能保證全都能復元。所以這就更需要進行人體試驗羅。”小野冷冷地笑了,不過並不是冷笑。在談論這種事情的時候,竟然還笑得出來,真使大原覺得寒毛凜凜。在小野的眼裏,無論是人,是動物,隻有在實驗中作為“x體檢”時才有價值。大原害怕這個冷得像金屬一般的科學家,但卻沒有發覺自己已經充當了爪牙去收買“x”,自己的良心不知不覺間也墮落了。


    以後,他們又細緻地作了種種策劃,大原好容易解脫出來,才發覺已經誤了午飯的時間。


    “知道這個計劃的人,隻有經理、小野君、你和我,還有清裏工廠中極個別的人。這件事是極端秘密的。一切拜託了。”大三郎最後這樣說。


    這些話,久久地在大原腦際迴蕩。由於參與了公司內部極機密的籌劃活動,原來心中對這陰森可怕的計劃還十分躊躇的情緒一掃而光,代之而來的是青年人的自豪感。


    3


    大原正要離開專務辦公室,大三郎那張冷漠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點兒感情,說:“你別把冴子寵壞羅。”


    “是嗎?”


    “你剛到公司那會兒,已經都八點二十分了,那時候,我去了個電話,這丫頭還在睡懶覺。過了八點還在床上,一個職員哪有這樣的老婆?你也太怕她羅。”


    大三郎的口氣倒並沒有責怪女兒的懶意,他的這種態度簡直是在縱恿冴子。但隻在這時候,他那難以捉摸的表情就變得像頑童在惡作劇那樣,眯縫著眼,流露出作父親的神情,同時也是丈人對女婿的一種神態。這也是在這次“秘密會議”中,大三郎僅此一回顯示的像普通人一樣的神態。受寵若驚的大原還得經受住這樣的強烈衝擊。


    冴子在大原上班以後,又鑽進被窩睡覺了,倒不是當妻子的誠心誠意來送丈夫去上班,隻是任性要強,不願讓大原見到自己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才起了床。這倒也罷了。但一俟丈夫去上班,開始了一天的拚搏,作妻子的卻又鑽進了熱被窩裏舒心愜意地睡懶覺,大原是不能原諒的。或許這還算是好樣兒的,在住宅區裏這種懶女人多得是。但是,當一天工作結束,全身的勁兒好像被擠盡似的回到家裏,冴子卻是劍拔弩張,端著一副架子,本來就是個吊兒郎當的婆娘,偏偏要在丈夫麵前裝得正經八百,那才叫人惱火哩!在丈夫的麵前,用不著故作姿態,即使暴露出自己的弱點來,顯示出年輕妻子的嬌憨,不正是作妻子的可愛之處嗎?冴子那種裝腔作勢也並非出自女子的靦腆。這種做作的姿態必然無法維持長久的。一個賢慧的女人會有意讓丈夫看到她的矜持漸漸地消失。但冴子並非如此,確實並非如此。她自以為比大原高一等,擺起架子來,把丈夫當作手下人看待,就是少睡一會兒,也故意要神氣十足地裝出那種高人一等的模樣。所以,每天早上並不想送丈夫上班,也不睡懶覺,特意早起,過後再睡,來迷惑丈夫。大原看來,冴子原來就是那種懶散的人,在他麵前也不必掩飾,在他上班的時候仍睡著懶覺,反而感到更親近。


    “真不可原諒。”大原心想。然而,隻能在自己的心裏這麽想想罷了,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吃什麽東西、什麽時候過性生活、看什麽電視節目,這一切都要由她來決定。自己的身份很清楚,隻不過是一個可憐的男奴隸。想到這些,內心更燃起了對她的厭惡。為了使這種怒火早日平息,就必須盡早超過冴子,站到她的上頭去。現階段,最要緊的是執行麵前擺著的公司的命令。


    大原以他訓練有素的職員的本領,一瞬間,不動聲色地平息了心中的騷動,向室內的兩個人略一施禮,退到闃無人影的走廊裏去了。


    第13章 墮落的心


    1


    中井新作,三十一歲,東京都練馬區中村北1—12。服務單位:日本化成有限公司t工廠。


    高橋勝利,二十八歲,都下府中市晴海街1—28—19。服務單位:同上。


    本田豐司,二十九歲,市川市北方街1—28。服務單位:大東化學工業有限公司。


    “又是日本化成公司呀!”


    秋田瞧著病歷卡喃喃地說。他手中三張病歷卡中,有兩張是以前曾經送那個奇怪的患者田部定一來的t市立醫院轉送來的。剩下的一張,是山千葉縣s市的一家綜合醫院送來的。


    由s市轉送來的患者本田豐司的服務箄位是大東化學工業公司,在s市設立工廠專門造製農藥,也屬於日本化成公司下麵的一個機構。在這一段時間中,接連送到日本勞災防止協會中央診療所的三個患者,竟然全是日本化成係統的職工,而且他們的症狀大致和田部相像。說大致相像,是由於這三張病歷卡上,都增加了一些過去田部沒有檢查過的項目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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