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去為你拿那瓶酒,我知道你不喝的話會很不舒服,對嗎?”她說出的莫名其妙的話讓我非常困惑,剛想繼續說什麽的時候,妻子掛斷了。


    我幾乎發瘋,隻好也攔下一輛計程車連忙返回家中。


    回到家的時候,我發現大門敞開著,沒有開燈的房間像大張著嘴的怪獸。我畏懼不前,直到聞到淡淡的橘子香味。


    我摸索著走進房間,打開了牆上的燈的開關。


    短暫的不適後,我看到妻子坐在正對麵的沙發上,她穿著黑色的孕婦裝,披著黑色的直長假髮。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我們異口同聲地問道。


    她的嘴上都是黃色,不,更像是紅色的橘汁,地上都是橘子皮。


    “你知道嗎,我其實不喜歡吃橘子呢。”她站起來朝我走過去。


    “我隻想要給孩子,想要個我自己的孩子,讓他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她的聲線開始變化,刺耳而尖銳。我想走,卻無法挪動腳步。


    “別再過來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為什麽你不給我個機會?我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她越來越近了,我幾乎認不出這還是我的妻子。


    她隻是個執著於腹內孩子的妖怪嗎?


    或者說我低估了她的病情,懷孕的恐懼和負疚感把她逼瘋了。我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衝過去抓住她的雙手。


    “醒醒吧,是我啊,言葉!”我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她愣了一下,隨即冷笑起來。


    “你說過的,你答應過的,都忘記了嗎?說什麽我是你的世界、是你的全部,可我隻想要我的孩子。”


    她真的瘋了。


    衝過來的妻子手裏似乎提著什麽東西,那玩意兒重重地敲在我頭上,雖然很痛但我沒有昏過去,或者說她的力氣不大的緣故吧。可是我依然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機械性壓迫,幾乎讓我短暫失明。


    我晃了晃腦袋,原來她手裏提著的是葡萄酒瓶子。


    那不是普通的玻璃瓶,而是很厚的如同石頭一般堅硬的那種。我衝過去從她手裏奪過瓶子,她則反過來想繼續搶奪。


    兩人爭奪的過程中,我好像會動了一下手臂。


    我看到一陣亮光,瓶子重重地敲在她的太陽穴上,妻子哼都沒哼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我呆住了,我都幹了些什麽啊?還是說,這就是那個女人的復仇?


    我放下瓶子慢慢蹲了下來,顫抖著手摸了摸妻子的鼻息。


    她死了,我失手殺死了自己的妻子,懷著孕的妻子。我痛苦得幾乎無法出聲,呼吸讓我的肺部疼痛起來。在這個漫長的深夜裏,我做了無法逆轉的錯事。房間裏平日的歡愉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屍體和我。


    抱著她的屍體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懷裏的妻子慢慢變冷。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沒有報警和叫救護車,或者說我從心底還有一絲恐懼嗎?


    究竟是怕那個女人再次活過來,還是怕被當做殺人犯抓起來?


    我發選擇的我拿起那個葡萄酒瓶。


    瓶子裏為什麽還有酒?


    我明明記得之前已經喝光了的。


    算了,喝掉它吧,當做最後的祭奠。我喝了一大口,本想全部喝掉但始終無法做到,踉蹌著的身體摔倒在沙發上,毫無意識。


    5


    “醒醒,醒醒啊。”臉部被誰的手拍打著。


    我眯起眼睛仔細看著眼前的人,然後猛地抽動了下身體——我看到妻子微笑著站在我麵前,而我的手裏提著葡萄酒瓶。


    “幹什麽啊?怎麽喝醉了躺在沙發上。”她想從我的手裏抽出酒瓶。我嚇壞了,昨天我明明用這個東西將她殺死了啊。


    “不是說升值慶祝嗎?昨晚回到酒店去發現你不在了,都說了我去酒吧買酒,看來你還是喜歡這瓶,是嗎?”她拿起酒看了看,放回了原處。


    “好了,我去做午飯,你累了就再躺一下。”她走到廚房去了。我晃動著腦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緩步走到廚房,看到她背對著我,正在切菜。


    “你沒事了?”我猶豫了好久問道。


    “沒事了啊。”她沒有回頭。


    “對了,我們的孩子快要降生了。”她切菜的動作停下來了,我留意到原本是鬈髮的她卻將頭髮弄成直的了。


    “你說什麽?不是才幾個月嗎?還有,你的頭髮怎麽了?”我奇怪地問。


    滴滴答答。


    我看到她腳下是一大片血跡。


    “沒有辦法,都是你的錯啊。”


    她轉過來,低著頭撫摸著腹部,原本平坦的小腹莫名地隆起來了。


    我明白了,如果這是噩夢的話,它根本未曾結束。


    我吵起來案板上的菜刀,朝她砍了過去。


    多少次了?


    從那以後,每次殺死了妻子後,她都會在我一覺睡醒之後又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我的麵前,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然後,她又像是談論明星八卦一樣輕鬆地說出上一次我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用什麽樣的東西如何殺死她,如何擦拭血跡,還有那次車禍,以及我們的孩子——或者是那個黑衣女人的孩子。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了。


    我快要瘋了。


    這種怪異的生活讓我再也無法忍受,我沒辦法告訴別人,更沒辦法讓別人相信。於是我覺得隻能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件事。


    我作了充足的準備,這一次她很配合地讓我砍斷了她的頸動脈。我將妻子拖入廁所,脫去她的衣服,高高隆起的腹部讓我看得非常難受,但我還是動手肢解了她。


    完成之後,我將她的身體整齊地放在廁所裏,然後喝下一大杯酒。當冷靜下來後,我撥通了電話,起碼我希望警察可以在事情回到原點前以謀殺罪起訴我,讓一切都結束吧。


    “都說完了?”坐在對麵的警察仿佛看怪物一樣看著我。我回過神來,依稀記得自己被警察帶到了這裏。我用幾乎夢囈般的語氣告訴他們,我肢解了自己即將臨盆的妻子,並且將殘肢放在廁所裏。


    “是,請起訴我,另外好好安葬我妻子。”我點了點頭,警官搖了搖頭,合上了案卷,然後打了個哈欠。


    “我說你真的不要這樣,你幾乎每隔一個星期就來報警說你殺了你妻子,我們都厭煩了。假報警是有罪的,知道嗎?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醫生朋友苦苦哀求說你的精神有問題的份兒上,我們真想揍你一頓。”


    什麽?我有些吃驚。


    “我精神有問題?開什麽玩笑?你們傻了?我妻子的殘肢就在廁所裏!這次我怕她恢復過來,特意將她肢解的。上次我扭斷了她的脖子,結果上個廁所的工夫她就活過來了,


    我也是沒有辦法,你們好好看看,那麽多的鮮血難道是假的?”我大吼起來,警官不耐煩地走過來伸出手按住我,並且拿過案件給我看。


    “血是有,不過是一隻貓和兩隻兔子的。如果你真的想坐牢,我倒是可以告你虐待動物。不過很可惜,我們沒工夫對待你這種變態,而且你的朋友和你妻子來保釋你了,快滾吧。”他罵了一句,吩咐其他人帶我出去。在外麵,我看到了自己做心理醫生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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