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小言的臉告訴我,她沒有開玩笑。我非常疑惑,雖然我也不贊成這麽急地讓一個嬰兒出生,但這畢竟是她一直期盼的啊。


    “我知道你想問為什麽,硬要說的話,實際上這段時間我經常做噩夢,我夢到那個長發的女人經常出現在我們家裏,她老對我說同一句話。”小言突然低下頭去,耳後的鬈髮垂了下來。


    “一句話?”我扶住她的肩膀,感覺她的身體在顫抖。


    “嗯,她說,她說:‘我要讓我的孩子生下來’”小言抬起頭,眼裏突然多了淚水。雖然我經常看到她哭,但這種眼淚沒見過,那是無法壓抑的恐懼感。


    “你想多了,醫生說了你有些失眠和神經衰弱,沒事的。書上也說第一次懷孕會給孕婦帶來很大的心理壓力,她們的潛意識有時候會拒絕生產,甚至會臆想出某些人來阻止她們生出孩子。相信我,這是好事,孩子一定會健康地來到這個家庭。”我緊緊抱著妻子,她沒有再說話,似乎相信了我。


    “我們喝點酒吧。”我提議道,升遷加上妻子懷孕,我基本已經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幾個步驟。我並不是個有雄心壯誌的人,我隻希望我的家庭可以完美地維持下去而已。


    我走到櫥櫃前拿出酒,葡萄酒還有一半。我拿出來倒出兩杯,其中一杯遞給妻子。


    “我不太想喝,我也不知道懷孕了喝酒對孩子好不好啊。”她說得很有道理,不過我依舊非常開心,兩杯酒我都喝掉了。


    不勝酒力的我很快便產生了醉意,模糊中我自己沿著牆壁摸索著走到臥室仰麵躺在床上。即將入睡的時候,我看到妻子坐在不遠處剝著一個紅色的橘子,橘子的香味慢慢將我送入夢中。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後還是覺得頭有點痛。我爬起來喊著妻子的名字卻無人應答,臉上有些癢,用手摸過去,是一根長長的直發。


    又是這種長頭髮?


    我想起車禍那晚門把手上的長髮了。


    “小言!”我喊著妻子的名字到處尋找她,結果在廁所發現了縮成一團的妻子。


    “怎麽了?”


    “她又出現了,隻要你去上班或者睡著了她就出現了。她害怕你,卻糾纏著我。我明白了,她想把肚子裏的孩子放到我腹中,她要我幫她生下來!”小言撕扯著自己的衣服,不肯從冰涼的地板上起來。我無奈地抱起妻子回到床上。這時候,我也不敢肯定這隻是妻子的幻想了。


    “拿掉這個孩子吧,求你了。”妻子苦苦哀求著。我於心不忍,如果僅僅因為這個就放棄孩子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對未降世的孩子也不公平。


    我得把那東西找出來,我不知道是什麽。雖然我也害怕,可是因為有了要保護的對象,我已經來不及畏懼了。


    “別怕,我去找攝像機裝在家裏。如果真的有什麽事發生,一定會找出原因。”


    妻子無助地看著我,她隻有同意,但是這之後她不允許我離開的視線。沒有辦法,我請了兩天假專門陪著她。我請了朋友,把攝像機安裝在客廳、飯廳以及其他房間裏。當朋友問我要不要在臥室安裝一個時我拒絕了,妻子也是。


    我們都表示,一想到自己最隱秘的空間居然有攝像機——哪怕不是別人在操縱,都讓人很不舒服。所以基本上可以看到整個屋子發生的一切,準備妥當後我有些疲憊,送走朋友後依然覺得心神不寧,而妻子隻是坐在沙發上發呆。兩個人都沉默地坐著,氣氛讓人壓抑。


    “我想,喝點兒酒。”她突然這樣提議,我說不怕對孩子不好嗎?她則賭氣地說,還不知道腹內是什麽東西。


    我不太喜歡這樣說話的語氣,但也沒有辦法。我明白,如果不讓妻子心態恢復正常,這孩子即使生下來也會使母親有陰影。


    正常情況下喝一些酒應該沒有關係,我走到櫃子前拿出葡萄酒,晃動了一下,發現酒幾乎見底了。


    “怎麽了?”


    “呃,好像隻夠一杯了,喝得這麽快嗎?”我仿佛自言自語。


    “那還是你喝吧。”妻子閉上眼將腦袋靠在沙發上,我喝下那杯葡萄酒後也躺在沙發上。


    沒有想到,我們居然就這樣睡過去了。幾小時後我醒了過來,抬起頭一看,居然是在深夜裏,因為酒的緣故,我的生物鍾混亂了。


    妻子再次消失了,沙發上沒有她的蹤跡。我跑到臥室和廁所裏同樣沒有發現她,我撥通了她的手機卻無人接聽。


    這時候,我想起了攝像機。我手忙腳亂地拿出剛剛拍攝的帶子,一盤盤看了起來。


    黑白畫麵裏,我看到自己和妻子就像人偶一樣呆滯地躺在沙發上,畫麵並不算清楚,不過因為空間人數不多,分辨起來還是很容易的。


    開始的幾小時,兩人隻是安靜地躺著,大概兩小時後妻子突然站了起來。她背對著攝像機,身體晃動著,像喝醉了酒一般。接著,她腳步緩慢地走到臥室裏關上了門,然後很長時間都沒有出來。


    我又換了一盤,這是飯廳和廚房之間的攝像機拍攝的。按照時間設置往後看去,在我睡醒前一小時,漆黑的走廊過道好像有東西慢慢走出來。我眯起眼睛,看到的確是一個低著頭,黑色的長髮垂下來,穿著寬大孕婦袍的女人朝著鏡頭走過來。


    她的腹部是平的,但懷中好像抱著類似嬰兒的東西。


    她就這樣在走廊上走來走去,像是尋找什麽似的,過了一會兒,她又走回客廳去了。


    我不停地更換著錄像帶,手哆嗦得厲害,因為我看到那個女人走到臥室前,打開門走了進去。


    沒過多久,妻子再次出來了,她一臉的恐懼,走到我麵前似乎想叫醒我,但她隻是剛走過來又突然後退幾步。她雙手抓著胸部,眼睛盯著我身後,那裏隻是一幅巨大的窗簾,可是她不停地朝後退著,接著仿佛發瘋般地打開大門跑了出去。


    然後我就醒了。我很後悔沒有在臥室安裝攝像機,雖然現在我依然沒有勇氣麵對那個現實。我站在緊閉著的臥室門前,慢慢地打開房門。


    臥室裏麵一切如舊,可我在地板上很快就發現了好幾根黑色的長髮。我蹲下來拾起頭髮,看到衣櫃被打開過,而且沒有關緊。我走過去慢慢打開衣櫃,看到裏麵有個黑色的塑膠袋。


    我伸出手將袋子拿出來打開,發現裏麵是黑糊糊的一團。


    拿出來一看,居然是黑色的假髮,還有孕婦裝,被包裹住的洋娃娃。


    我開始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比起幽靈作祟,她的這種心理狀態更讓我擔憂。我必須找到妻子,並帶她去看心理醫生。


    電話響了起來,我一看是小言打來的。


    “你在哪裏?”她的聲音聽上去很害怕。


    “我在家,你快回來。”我催促著,不敢告訴她關於自己假裝那個女人的事。


    “我不會回去的,你快出來,我求你了。”她幾乎哭訴著說,“房子裏有不幹淨的東西,我好害怕,你還是出來吧,我們去我爸媽那裏住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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