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後我也沒有再看見過小華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後來雁楠也不肯睡在那裏了,他說每天睡著以後都感覺身體背麵,後勁脖子處都能聽到呼吸聲,甚至還能感覺到有涼氣打在脖子上,直打冷顫。


    幾年後我們畢業了,搬離了宿舍,雁楠先走了一步,他回了老家去做了一名醫生,他說大學中最值得高興的是交了我這樣一個朋友。


    我則苦笑著說,“如果是三個多好。”雁楠沉默著不說話。


    後來雁楠走了,我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卻發現他的平日裏經常上鎖的衣櫥裏發現了一個鐵盒子。


    非常輕,我搖晃了下,卻不知道是什麽。本來想去追他,可是到樓下才發現他已經坐車去火車站了。


    我打開了盒子。裏麵是一個幹枯的發白的腦幹。灰白色的,如同鈣化了一般,又像鋪了一層石灰的大核桃仁。盒子裏麵好大一股子防腐劑的味道。


    裏麵還有張字條,是雁楠的筆記。


    上麵寫著幾個字。


    “一直以來,我都想看看真正從頭顱裏取出的人腦,當我發現了那傢夥的屍體,於是拿起地上的手術刀,我把他的腦子取了出來,我想知道他這樣的人的腦子究竟和其他人有什麽不同呢?”紙條的末尾有著重重的幾個問號和感嘆號。


    我將那盒子以及紙條都燒掉了。


    “隻是不知道,他們三人心中的牆是否能燒得掉。”紀顏說完了,臉上更加憂鬱,手指夾著的香菸留下好長一段菸灰。


    華月風也沒有說話,隻是忽然問了一句。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安心多了,我現在睡的正好是你說的那個宿舍呢,而且我的床鋪就是靠著最外麵的那張,不過我並沒有在牆壁上看見人形的痕跡,還是讓我帶你們在學校四處看看吧。”說著,他站了起來,背過身,我看見他的手在額頭處動了一下,似乎在擦汗。等我轉到他麵前,他用手遮擋住自己的眼睛。


    “太陽還真熱啊,估計又要下大暴雨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去轉轉吧。”說著,他大步走在了前麵。


    “他長的,很像小華。”紀顏把菸頭掐滅扔進了路邊的果皮箱。


    “哦?不過你後來有沒有知道那麵牆到底有什麽問題?”我問紀顏。


    “不知道,隻是通過父親的筆記曉得有些建築物是有靈性的,你聽過鹽透麽,濃度高的東西會中和濃度低的東西。如果小華真的被那麵牆吸進去的話,牆自然有了生命,它可以提前感應到幾天後女孩出事也就不足為奇了,不過我相信牆壁不會再出現問題了。”紀顏笑了笑,看著前麵華月風的背影。


    “哦?為什麽?”我問他。


    “因為那床現任主人的心裏沒有牆壁。”紀顏終於暢快地笑了起來,拍了拍我肩膀,大步趕上了華月風。(牆完)


    第六十六夜 戲魂


    舊時侯,或者說在現在一些遠離都市喧囂的充滿著濃鬱村土氣息的村莊裏,大家還是把看戲作為一件類似於過節性質的全民慶祝活動,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斷然是不會去請戲班的,要不是一年一度的廟會,或者是村子裏比較富裕或者地位尊貴人家的紅白喜事。


    大部分戲班都是流動的,他們風餐露宿,有生意的時候賣力演出,無事則忙著趕路,套用一句話就是,不再戲台上,就是在將要去戲台的路上。


    其實戲業,包括一切說唱藝術,並不是按照現在分的如此詳細,而其起源也來自於上古時代巫師們為祈禱上天而跳的一種舞蹈,當神話裏的神逐漸變得人格化,歷史化,本來隻能出現在嚴肅高雅的祈神活動中的戲劇也慢慢深入進尋常百姓,成為了電影電視出現以前人們的主要娛樂休閑手段。


    不過很不幸,唱戲的演員俗稱戲子,他們的地位之地下,恐怕是現在這些受人尊敬,被萬千少女少男風靡愛戴的明星所體會不到的。舊時戲業被稱為賤業,是專門侍奉人的“玩意兒”,何謂賤業,像奴隸,妓女,理髮師都被歸之為一類。《元史?;選舉誌》雲:“倡優之家及患廢疾,若犯十惡奸盜之人,不需應試。”由此可見,戲劇演員所受之歧視。


    民間更是如此,視戲業之人為“下九流”,認為一人從戲,滿族皆辱,藝人死後是不允許埋進祖墳的,俗話說“王八戲子吹鼓手,好漢不再台上走。”可是反過來,老百姓對戲劇藝術又非常喜愛,這就造成了一種看似非常可笑而矛盾的現象——“台上人人愛,台下遭人厭”。


    說了這麽多,隻是想引出下麵這個關於唱戲的故事罷了。


    前麵說過,紀顏的家鄉是一個較之規模很大的村莊,雖然紀家在其中最有地位,不過這村莊並不叫紀家莊,我也記不得了,姑且稱之為周莊吧。


    周莊的百姓大都忙於農活,據說這件事還是紀顏父親少年時候發生的,並且將它詳細的記錄了下來。


    “那段時間正是夏季雙搶之後,由於村裏年景不錯,加上我們家老太爺——爺爺的生日。村裏人決定請一個戲班來唱一出河南梆子戲,老年人都愛聽穆桂英掛帥,唱腔迴腸有力,聽得很是帶勁。


    可是去哪裏請呢,這個任務交給了村子裏腿腳最快也口舌最為靈巧的周六去作了,這個人尖嘴猴腮,顴骨高聳,頭髮稀疏,身材矮小,總是弓著腰,雙手互相攏著放於胸前——不要誤會,他不是虔誠的基督教徒,隻不過向來在村子裏喜歡小偷小摸,總是受人白眼,不過他也有他的優點,無論三教九流的人,他總能和人家搭上話,而且討價還價甚是本事,這種活,當然交給他幹比較好,不是有那麽一句麽,即便是張用過廢衛生紙,也會有他發揮作用的一天,何況是個大活人。


    據說周六背著一口青灰麻布口袋,帶著預付的訂金邁出村口的時候,天色是灰暗的。


    “等我好消息吧,戲班一定會如期趕來的。”周六對著大家招了招手。


    幾天後的一個夜晚,雷雨剛過,空氣瀰漫著土地清晰而濃鬱的味道,村頭還有幾顆大數被雷從中間劈開,所以仔細的吸吸鼻子,還能嗅見一些木頭燒焦的味道。而最早看到戲班進來的正是我。


    一行人排著單隊,整整齊齊,猶如根竹筷子一樣直直的從村口插了進來。


    大概幾十人左右,最前麵一人梳著大背頭,皮膚白皙,一手彎曲放於胸前,另外隻手別在後麵,穿著青色長衣馬褂,腳踏一雙鑲底千層黑布鞋,走路非常講究,大概四十多歲左右,不過麵白唇紅,一雙眼睛顧若流星。看見人就將折起的袖口放下來,雙拳施禮。看來他就是班主了。


    “今天帶著戲班應邀來到貴寶地,如有禮數不到,還望各位相親父老多多見諒。”說著,深鞠了一躬,接著揮揮手,身後一個跑腿的靈活少年,穿著無袖白衣馬褂下身穿著到腳踝處的寬大青褲,提著一箱東西走上來。


    這裏要說明一下,戲班講究除外跑江湖,唱戲之人常常生活於舞台上的虛幻和現實中的歧視之中,多少有些心結,加上戲劇這門藝術本來源自於古代祈禱神靈的巫術舞蹈之中,所以他們非常講究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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