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替你轉達。”藤野剛拍了拍行夫的肩膀,和藹地說,“多虧你給野田家打電話,多虧你來我們家報信。是你挽救了野田。”


    行夫痛快地哭出了聲,一邊哭一邊說:“我、我們是朋友啊。”


    “是啊,真是不錯的朋友。你這麽晚了還出門,我們也該去跟你父母說一聲吧?”


    “不用,不用的。他們都上夜班去了。奶奶他們由我來解釋就行。在小健恢復正常前,我不會把事情透露出去的。”


    “可你一個人悶在心裏也不好。放心,我會再跟你聯繫的。”隨即藤野剛又叮囑了一句,“涼子也一樣。”


    結果,那天藤野剛直到早晨都沒回家。至少,涼子去上學時沒見到他,電話聯繫也要到第二天晚上,還是從外麵打回家的。


    “後來我跟野田談過了,他確實有許多煩惱,甚至想到去死,不過現在已經恢復過來了,不必擔心。他和他父親也好好談過了,心情平靜了許多。”


    藤野剛還想聯繫向阪行夫,向涼子要行夫的電話號碼,涼子告訴他:“向阪那裏就讓我來打電話吧。爸爸你打給他,會嚇著他的。”


    “好啊。你可要好好轉達哦。”


    “放心吧。今天向阪雖然有點犯困,不過在學校裏基本和往常一樣。哦,對了。野田沒來上學……”


    “他父親向老師請假了,理由是得了流感。”


    “這我就放心了。既然是流感,-時半會兒自然好不了,多休息幾天也沒關係。”


    其實,涼子心中一角正冒出一個念頭:野田或許不會再來上學了。會轉校吧?他肯定不願意再和我們見麵了吧?


    是不是真的會這樣,現在還不好說。反正公開的理由是得了流感,在家休息。班主任森林林好像對此深信不疑。


    不知為什麽,這幾天森林林心情很差,話變少了,動不動就生氣,似乎心裏煩躁得不得了。是不是跟別的老師吵了架?還是挨了高木老師的訓?


    “怎麽了?”涼子回過神來時,發現父親正用含著笑意的目光看著自己。


    “是不是看到爸爸這張煙燻般的臉,你心裏的石頭就落了地?”


    涼子笑了:“聽說老師們要開緊急會議,我就盡往壞處想。所以特別想馬上見到爸爸。對不起哦,你這麽忙。”


    藤野剛從上衣口袋裏掏出香菸,點上了火。


    “哎?你不是戒菸了嗎?”


    “嗯,戒過一陣子。”


    “我可要向媽媽告狀哦。”


    “你媽她也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望著正在抽菸的父親的側麵,涼子有許多話都擠到了喉嚨口,不吐不快:“其實,我有話想問爸爸。”


    藤野剛吐了口煙,一條眉毛跳了一下。


    “野田他不隻是想自殺吧?”


    “你在為這事操心嗎?”


    “嗯,心裏一直放不下。”


    “向阪也一樣嗎?”


    “不,他沒多想。聽說是自殺未遂,也就接受了。”


    “真是個單純的孩子。”


    “我可不是。對不起。”涼子看著自己的腳下,說道,“野田他是不是要……就是,他爸爸媽媽,呃……”吞吞吐吐了好一會兒,她終於說了出來,“是不是想殺死他的爸爸媽媽?”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無可言喻的直覺。這樣說或許最為妥當。不過她說出口的卻是:“那天晚上,看到爸爸聽說野田健一的媽媽沒事,原本繃緊的臉就放鬆下來了。爸爸肯定想到最壞的情況了吧?”


    “你是不是推理小說看得太多了?”


    “看啊,喜歡著呢。但沒有‘太多’吧。”


    涼子的父親將香菸扔到腳邊,用鞋底踩了踩,又撿起菸頭塞進空的咖啡罐頭。這一係列動作有點謹慎過頭了吧。


    “不弄清楚,心裏就沒著落?”


    “不知道。我隻是個看熱鬧的,可也不喜歡一直懸著。”


    感到父親的目光後,涼子抬起臉,兩人四目相對。


    “如果事實真像你說的那樣,你又會作何考慮呢?”這個反問有點滑頭。


    “我無法理解。怎麽能對自己的父母……呃,做那樣的事呢?”


    “是這樣嗎?”


    “我原本就對野田不怎麽了解。”


    “平時不親近嗎?”


    “哪裏會親近!一點也不。哦,不過……”


    涼子講了在圖書館得到野田健一幫助的事。


    “不是很有男子漢氣概嗎?”


    “就是嘛,我也吃了一驚。之前還一直以為他挺窩囊的。”嘆了一口氣後,藤野剛說:“好像事情正像你說的那樣。”


    啊?不會吧!心中的疑慮隨之消失,可涼子隻感到渾身發冷。


    “野田跟他父母之間好像有些必須深入溝通的問題。可事實上他們之間缺乏交流。”


    “於是野田就鑽了牛角尖?”


    “聽說野田先生想辭掉工作去經營家庭旅館。那樣自然要離開東京,而野田對此十分反感。”


    涼子默默地點了好幾次頭。


    “這種事對孩子來說,應該是無法接受的吧?”藤野剛詢問道。


    “要看情況,多半是受不了的。畢竟是由於父母的心血來潮而改變了自己的人生。野田的爸爸媽媽沒有聽取他的意見嗎?”


    “好像是的。如今,野田先生已經作了深刻的反省。”


    據說後來健一的父親向公司請了假,在家裏陪著健一,與兒子深入溝通。


    “野田先生向兒子健一道了歉,低頭認錯了。”


    “健一的媽媽呢?”


    藤野剛的臉色略顯陰沉:“聽說她身體不太好。所以她還什麽都不知道呢。不論是健一的自殺未遂還是,那個……真相,他媽媽知道了都會受不了吧。”


    “就是說,根本沒有接觸事實真相。行啊,真是輕鬆。”涼子不無揶揄地說。對於身處嚴重事態中還能呼呼大睡的健一母親,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有好印象了。


    “不過,涼子,這些都不是局外人能說三道四的。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涼子撅起了嘴。


    “在野田家,野田先生似乎一人兼任了父親和母親兩個角色,都靠他一個人撐了下來。”


    “可這就是不正常啊。所以野田才會想到邪路上去。”


    “我想,原因應該不隻是這些。野田是個孝順的孩子。在此之前,他一直默默承受。他的忍耐到了極限,最後終於爆發出來。好比鍾擺,擺幅過大,終於飛了出去。據說到目前為止,他們父子沒吵過一次架。”藤野剛平靜地補充道。


    “我們家老是吵架,說不定這才是正常的。”


    “那也太鬧得慌了,叫人受不了啊。說著,兩人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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