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想也是。我老爸實在太神經過敏了。”


    仲間學長的表情變得開朗起來。將此事交給涼子後,他頓感輕鬆暢快了不少吧?而接受了委託的涼子,能暗自感到高興嗎?


    後來,兩人沒再談什麽重要的話題。來到涼子家附近,他們便分手了。剩下涼子一個人時,她突然感到強烈的鬱悶,與仲間學長的關係依然若即若離,卻又背上了一個麻煩的負擔。啊……真煩人。


    然而,她的內心深處確實感到了一絲不安。這份不安是無法用“神經過敏”“小題大做”之類的想法趕走的。


    為了稍稍發泄心中的氣憤,她出聲嘟嚷道:“誰向誰告白了?”


    用鼻子哼了一聲,她推開了大門。


    ·


    之後的幾天,涼子都是在鬱悶中度過的。


    與其說鬱悶,不如說成心神不寧才比較恰當。


    我去跟野田談談。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讓人犯了難。該怎麽跟他說呢?野田,你為什麽要去仲間前輩家的藥店買農藥?準備用在哪裏?


    就這麽沒頭沒腦地問嗎?他會如實回答我嗎?


    如果他擺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再忽閃起長睫毛,回答說:媽媽在院子裏種了蘿蔔,長了很多大青蟲,很麻煩。那涼子又該以怎樣的表情來回應他?然後他再說:就是為了找對付大青蟲的農藥去了仲間學長家的藥店。那又該怎麽辦?兩人一起笑一笑?


    那不就非常、非常……不是不浪漫,該怎麽說來著?


    對了,索然無味。這不是索然無味,相當無趣嗎?


    如果情況剛好相反,野田健一聽到問題立馬驚慌失措,一邊掉眼淚一邊坦白他真的想自殺,那又該如何是好?


    萬一這樣一來,兩人之間又平白無故地變得親近,那就又落入涼子想極力避免的狀況。


    即使沒有這些煩心事,涼子的日常生活也十分繁忙。不僅僅是涼子,每個認真學習、積極參加社團、樂於交朋友、家庭生活又豐富多彩的中學生,都會覺得時間不夠用。而在此之外,還要處理這種微妙的人際關係,怎麽吃得消呢?


    涼子不是沒考慮過森內老師,可她很快放棄了這個念頭。森內是靠不住的。如果貿然找她商量,相比野田健一的心理狀態,她恐怕會對擔心野田的涼子更感興趣,一定會投來調侃的眼神。那種調侃和劍道社夥伴們的揶揄截然不同。她會懷疑涼子有什麽問題吧。是啊,森林林肯定會露出那樣的眼神。


    為了公平起見,還是設想一下森林林會負起身為教師的責任,找健一談話的情況。估計也不會有好結果。要是野田健一真的想不開,甚至想要自殺,而森林林又咄咄逼人地詰問:“野田,你買農藥想幹什麽?給我解釋清楚!”不會更危險嗎?


    野田也害怕和森林林說話。


    藤野涼子的聰慧人盡皆知,可她思前想後的結果又是怎樣的?


    最終,和仲間學長一樣,她決定求助於和野田健一親近的朋友。那個人選自然是向阪行夫。


    那天是仲間學長找涼子談話後的第二個星期三。每周三都沒有社團活動,下午兩節課過後就沒什麽事了。在此之前,涼子一直沒有找到和向阪行夫交談的機會,因為她一直很忙。


    那天下課後,野田健一早早地回去了。教室裏還有幾個同學沒走,向阪行夫也在其中。那時,行夫正和坐在他前麵的倉田真理子說話,兩人似乎聊得很開心。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關係一直很好。


    涼子猶豫了一下,因為真理子也在場,會比較麻煩。可就算單獨麵對行夫,一樣會有麻煩。行夫會把她說過的話透露給真理子,真理子便會不依不饒地纏著自己:“野田他怎麽了?他怎麽了嘛?”


    唉,既然如此,還是當著他們兩個人的麵說吧。


    “向阪,真理子。”向兩人打招呼後,涼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我有點事想跟你們商量。”


    “什麽事呀?”真理子立刻兩眼放光,向阪行夫的眼神裏透著些許驚訝。


    “這事可千萬要保密哦。”


    “保密,一定保密,是吧,向阪?”這就是真理子最拿手的輕諾寡信。


    行夫和真理子不同,聽說有事要跟他商量,他是絕不會在心裏歡呼雀躍的。


    “怎麽了?”他用平穩的聲調問道。


    “你們都和野田很要好,對吧?”


    “嗯”真理子興沖沖地回答,急切地期待著下文。行夫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


    “野田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你們有沒有聽說些什麽?”


    “哎?”真理子的反應很強烈。有什麽好興奮的!涼子一下子氣上心頭。不行不行,不知怎麽的,最近就是對真理子橫豎看不入眼。


    “藤野,你覺得小健他有什麽不正常嗎?”


    “呃……嗯。”


    “小涼,你最近跟野田好上了?”真理子插了一句。


    涼子急忙用力擺擺手:“不是那麽回事……”


    “哎?那你為什麽這麽關心他?”


    沒轍了。看來不把來龍去脈全講出來,絕對混不過去。


    “不是我注意到的,是別人問我,說野田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或煩惱?因為我跟他同班,就問我有沒有發覺什麽。”


    “嗯,倒也是。上次你們還一起到我家來玩了呢。”


    那天涼子和健一出圖書館後順便去了她家。


    涼子隻得微笑著對真理子點點頭:“那天很開心呀。下次再聚會吧。”


    “嗯,好啊。”


    啊……現在的涼子果然應付不了真理子。行夫察覺到這一點,便低聲對真理子說:“真理子,你不是要去老師辦公室嗎?”


    “哎?什麽事來著?”


    “讀後感啊,要去拿回來吧。”


    下個月有某出版社主辦的初中生讀後感大獎賽。城東三中的學生一律自願參加,真理子相當踴躍,已經寫好上交了。可是剛交完她又想重寫了。幸好離截稿日還有十天左右,她想拿回先前的稿子,重寫後再交上去。


    “你昨天回去時,不是也忘了去拿嗎?我們在這兒等你,快去拿吧。”


    “是啊、是啊。”真理子連聲應著站起身,將椅子弄得咯吱作響。在我回來之前,你們先說好了。”扔下這句話,她匆匆跑出了教室。


    “好的,我替你拿著書包。”行夫說著,將真理子的書包放到她的課桌上。


    “真理子她太鬧了。”行夫笑嘻嘻地說,沒有一點責備或挖苦的意思。等真理子離開後,他便一本正經地問:“藤野,你注意到野田有什麽不正常嗎?”沒等涼子回答,他又說,“我最近也有點擔心他。小健他最近確實有點怪。”


    “你也有這種感覺?”


    涼子非常驚訝。一是因為與野田健一親近的向阪行夫也發覺了他的反常,二是因為行夫當機立斷支開了真理子,讓涼子可以沒有顧忌地與他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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