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警方趕到之前,我就這樣不斷地到處打電話,所以我完全不知道這一行人在這段時間當中擺出了什麽樣的姿態。


    當我一走出電話室,就看見相良坐在椅子上,用手帕壓住眼角。小野站在她的身後,失魂落魄地盯著地麵。指揮牧野謙三坐在離兩個人稍遠處,不停地咬著手指甲。這動作還算是挺紳士的嘛。至於男中音誌賀笛人則是將兩手背在身後,將他那五呎八吋的身體向前彎躬,在低音大提琴周邊走來走去。這傢夥竟然還在扮演黎哥雷托!


    就在這個時候,原聰一郎先生領著一群警官,浩浩蕩蕩地走了進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很難按照時間先後加以描述。如果我是偵探小說迷的話,對於警官為什麽要出現在這種場合,想必早已瞭然於胸。可悲啊!我竟然連警部和刑警都分辨不出來,還以為人家是低層的小嘍嘍,豈料這些被我看扁的傢夥之中有的竟是檢察官,真是丟臉丟到了家。這些人似乎有點興奮過度——畢竟被害者的狀態是如此詭異,讓視命案為家常便飯的警察們也變得鬥誌激昂了起來。他們就像跑馬燈一樣不斷地進進出出,看得我頭都暈了。


    因此我決定不按事情發生的先後順序,而是依照當時警官調查出來的結果,將傳進我耳中的事實一點一滴地記錄下來。


    首先是法醫,好歹我還看得出他的身份。畢竟他手提出診包,又從出診包裏取出聽診器,任誰都能一眼看出他是法醫。根據法醫檢查的結果,可以知道以下兩件事:


    一、死因:勒斃——或說是掐死。


    二、分析死後時間:十六至十八小時。


    法醫驗屍的時間是二十日下午三點左右。若從這個時間倒推,大致可以估算出原櫻是在十九日晚上九點到十二點之間遇害的。原櫻在十九日晚上八點半左右離開d大樓飯店,自此下落不明。這和犯案的時間完全吻合。


    當時我還很佩服法醫,沒想到他們的鑑識能力竟然精確如斯。但過沒多久,我立刻嚇得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現在可不是佩服的時候,因為在原櫻歌劇團的相關人士中,當時人在大阪的就隻有我跟相良千惠子。如此一來,就隻有我們兩個人有犯案的嫌疑了。而相良是個女人,就算要殺人,她也應該不會使用那種粗暴的手段。也就是說,會被懷疑的就隻有我了……。一想到這點,我才發現自己的腋下冷汗直流。接著我突然察覺到了另一件事。


    等等,當時人在大阪的隻有我跟相良兩個人嗎?不,沒那回事。除了我們之外,應該還有一個人,那就是男中音誌賀笛人。他跟我搭同一班火車西下,因為有事要去神戶,便直接前往三之宮。神戶和大阪近在咫尺,因此去了神戶的誌賀就跟留在大阪的我一樣可疑。沒錯,他也是一個可疑的人物。


    發現這一點之後,我總算稍微平靜了下來。反正倒黴鬼又多了一個,讓我膽子大了些。


    話是這麽說沒錯,當檢察官追根究底地問起我十九日晚上的行蹤時,我還是被問得暈頭轉向、張惶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我是個膽小鬼,“警察很可怕”這個觀念在我孩提時代就深植心中,所以一被警察盤查,我怎樣也無法保持平靜。事後回想自己當時有沒有亂講話時,冷汗就像自來水一樣,不斷地從腋下冒出,身體也一直發抖。聽起來很窩囊,可是我就是這麽沒用。檢察官似乎真的跟我抱持著相同的想法,在問完我的口供之後,好像也問了相良和誌賀不少問題。他們的回答內容我無從得知,不過,等到他們兩個人的問話結束,走到眾人身邊的時候,我看到他們兩人也是一臉鐵青,額頭滿是汗珠,想必也吃了不少苦頭。


    針對我們三個人的問話結束之後,總算輪到下一個問題——低音大提琴。關於這個部分,最先接受盤問的是低音大提琴手川田。由於問話過程是在眾人麵前進行,所以在一旁的我也聽得很清楚。川田似乎先在腦中將要點整理了一遍,簡潔扼要地回答著。


    “在這次大阪公演中,伴奏是由大阪交響樂團負責。不過因為指揮是由牧野老師擔任,所以身為弟子的我及長號手蓮見也從東京趕來參與。昨晚,也就是十九日晚上,我跟其他人一起搭乘十點十五分從東京出發的火車。大家都知道低音大提琴的琴身大於乘車規定,並不能帶進客廂,所以我在上車之前就把它交給東京車站的託運人員了。要是各位懷疑的話,大可以去問他們。低音大提琴的體積大歸大,倒是不會重,裝進琴箱裏還可以提著走。我想隻要去問問東京車站的託運人員,應該就能知道我當時託運的琴箱的重量。之後我將行李票交給了雨宮,他是土屋經紀人的助理。經紀人已經先一步到大阪去了,所以東京方麵的善後工作都由他負責。從我在東京車站把琴箱交給託運人員之後,直到剛才打開琴箱這段時間,別說是摸了,我連看都沒看過這隻琴箱。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在東京車站把它交給託運人員時,琴箱裏頭放的確實是低音大提琴。”


    再來是雨宮,他已經緊張地無以復加,手足無措的程度比起我有過之而無不及。


    “川田的確是把行李票交給我了。我把它跟其他的行李票用夾子夾在一起,再用護套包起來,放進上衣的口袋裏。今天早上一到大阪車站,我跟土屋經紀人馬上前往領取行李,可是當時行李還沒到達,於是我們先折回飯店,吃過中飯之後我再獨自去領行李。託運的行李除了低音大提琴之外還有其他幾件,一一對照之後,行李數量跟我手上的行李票數目一致,我想那些應該就是全部的行李,於是放心地回到這裏。可是,當時我卻漏掉了川田的低音大提琴。現在回想起來,當我第二次回大阪車站領行李時,川田的行李票就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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