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老醫生又思考了一會,“那我就不知道了,這種事情應該要看當時的具體情況……不過他現在已經沒事了,就應該沒什麽大礙,你不用太在意。”


    “我知道了,謝謝你,醫生。”王實再次道謝,走了出去。


    出門之後,王實不敢耽擱,他想趕快帶兒子回家吃藥。迅速地離開了醫院。


    走廊裏排隊的人群緩慢向前推進。


    大概一個半小時後,最後一個看病的人也離開了,醫院裏終於安靜下來。門診室的老醫生連續工作了好幾個小時,現在才停下來喘一口氣。他背靠向藤椅,悠閑地抽完一支煙,估計今天晚上不會再有太多人來看病了。


    老醫生本想趴在桌子上小憩一會兒,忽然想起之前王實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看見走廊盡頭後就開始尖叫……而且不是一個小孩,而是四個。這種怪事以前還真沒聽說過。


    想到這裏,強烈的好奇心驅散了疲倦和睡意,老醫生站起來,走出房間,來到走廊。


    此時的走廊空無一人。


    老醫生輕輕咳了一聲,然後沿著走廊走到靠窗的盡頭。


    他站在窗戶前,望著漆黑的窗外出了一會兒神,將頭探出窗外,左右環顧。


    窗外隻有樓房和樹木的黑影,並無異常。


    老醫生咂了下嘴,把頭伸回來,他看了一下左右——兩邊分別是兩間單人病房。


    他推開右邊病房的門,打開燈。看來住院部沒有安排裏麵住人,病床上空空蕩蕩的。


    老醫生打了個哈欠,睏倦又向他襲來了,他想回去小睡一會兒,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打開了左邊病房的門,摸索著按開鑲在牆上的電燈開關,啪,燈亮了——


    眼前的一幕像炸彈般“轟”地一聲在老醫生的頭腦裏炸開。他倒吸了口涼氣,感覺眼前發黑,雙腿立刻就軟了下去。他扶著牆壁,本能地讓自己不至於癱倒在地。


    這是他一輩子從沒見過的可怕景象。他全身猛抖著,嘴唇一張一合,過了好半天才從嘴裏擠出一句:


    “我的……天哪……”


    第一章


    石頭放學之後,去山上砍了捆柴下來,回到家已經快八點了。母親早就做好了飯,正坐在小木桌前,借著屋裏那隻有十五瓦的昏暗燈光掰著老玉米。見石頭背著一大捆柴回來,母親笑著說:“這可好了,明後兩天都有得燒了。”


    石頭脫掉早就被汗水沁透的衣服,光著個膀子,去水缸旁舀了瓢涼水喝。喝完後,他抹了抹嘴,問道:“爸呢?”


    母親說:“進城賣甘蔗去了,還沒有回來呢。餓了吧,灶洞裏炕了紅苕,先吃個墊底,等你爸回來再一起吃飯。”


    石頭才剛滿七歲的妹妹從裏屋跑出來,嘟嚕著嘴嚷道:“媽就是偏心!我都好餓啊,你不跟我講炕了紅苕,哥哥才一回來你就叫他吃!”


    母親罵道:“你哥哥去讀了書,又砍了柴回來,自然是餓了,我才叫他吃。你一天到晚光在家裏耍,啥事都不幫著做,跟著起什麽哄!”


    妹妹說:“又不是我想在家裏耍,我也想去上學啊!你們又不要我去上學,我呆在家裏幹啥嘛!”


    母親揚起手裏的玉米棒子喝道:“你再鬧一個試試!”


    妹妹收住嘴,眼睛裏淚水卻在打轉。石頭趕緊去炕洞裏拿出一個熱乎乎的烤紅苕,分了一半遞到妹妹手裏,說:“別哭,快吃吧。”


    妹妹咬了一口紅苕,燙得直張開嘴嗬氣,卻還是高興地立刻破涕為笑。


    石頭問:“好吃嗎?”


    妹妹點了下頭:“好吃,又香又粉。哥哥,你也吃呀。”


    石頭著實是餓壞了,他兩三口就把那半截紅苕填了下去,肚子卻找不到半點兒感覺。石頭拉起妹妹的手,到門口去守著父親回來。


    過了好久,兄妹倆終於看見父親披星戴月地回來了。妹妹想著立刻就能開飯,興奮地一邊叫一邊撲到父親懷裏,但石頭卻一眼就發現,父親的身上又髒又破,臉上寫滿了沮喪和憔悴。


    石頭叫了一聲:“爸。”


    父親“嗯”了一聲,跨進家門,母親看見父親空手而歸,高興地問道:“甘蔗全賣完了?”剛問出口,又立刻發覺不對:“你的三輪車呢?”


    父親沉著臉坐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悶生生地說:“被城管給沒收了。”


    “啥?”母親大叫起來,“出門的時候不是告訴你了嗎?看見城管來了要跑快些,趕緊躲到小巷子裏去。你咋還是被抓了!”


    “呸!”父親憤恨地罵道,“都怪那兩個買甘蔗的城裏人,看見城管來了還在那裏慢條斯理地摸不出零錢來,我稍微多等了幾秒就被城管抓住了!”


    母親看著灰頭土臉的父親和他那身破爛骯髒的衣服,問道:“你該不會和他們爭執起來了吧!”


    “唉,不說了!”父親用力捶了一下大腿,眼睛裏燃著怒火。


    “那甘蔗也……全被沒收了?”母親怯生生地問,她抬頭看了一眼父親的臉,從他的眼睛裏找到了答案。


    石頭在一旁不敢說話。妹妹拉著母親的衣角,小聲問:“媽,爸回來了,什麽時候吃飯啊?”


    母親嘆了口氣,說:“吃吧,現在就吃飯。”母親把碗拿到鍋邊去添紅苕稀飯,石頭接過來端到飯桌上。今天晚上的菜有兩道:泡酸菜和拌黃瓜。


    飯桌上幾乎沒有聲音,全家人都悶著頭吃飯。石頭斜著眼睛偷瞄了父母一眼,兩個人都一臉的心事重重。


    喝完一碗稀飯後,妹妹抬起頭,問道:“爸,我能像哥哥一樣去讀書嗎?”


    父親一下光火起來:“讀書!讀個屁的書!飯都快沒得吃了!還想那些!”


    妹妹被父親吼得身體一抖,趕緊抱住碗,不敢開腔了。


    石頭望了一眼可憐巴巴的妹妹,壯起膽子說:“現在讀書,不是不收學費了嗎?”


    父親瞪著眼睛說:“讀書就隻要學費嗎?你每年那書本費、代管費……還有買文具、校服啥的哪樣不要錢!我們家裏能供你一個人上學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還指望咋樣?盡是些不懂事的,沒一個讓我省心!”


    石頭被父親罵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但他卻覺得自己沒錯。石頭放下碗,悶著頭想了一會兒,說:“我不去上學了,讓妹妹去吧!”


    父親“啪”地一拍桌子:“放屁!你再跟老子說一遍!”


    石頭鐵著臉說:“我明天就不去上學了,把錢省給妹妹去讀書。”


    父親氣得喘大氣,他一巴掌朝石頭的臉上扇去,大罵:“你個不爭氣的!你是男娃,我和你媽都指望著你讀完書找個城裏的工作,為我們養老哩!你妹妹是個丫頭片子,早晚是別家的人,她讀不讀書有什麽要緊!”


    父親的耳光讓石頭的右臉頰火辣辣地疼,但他的眼神反而更堅定了,石頭望著手裏的碗說:“我知道家裏快沒錢了。我要到城裏去打工,賺了錢給妹妹讀書用,還可以自食其力。”


    父親吼道:“家裏沒錢了用不著你操心,我知道去想辦法!就是砸鍋賣鐵,我也要供你把書讀完!你不準胡思亂想,跟我好好地讀書!”


    石頭頭也不抬地說:“我已經決定了。”


    “你,你……”父親氣得渾身發抖,他走到牆邊,抄起一根棍子就朝石頭打去。


    石頭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咬著牙,眼睛都不眨一下。石頭媽看見當爹的那架式,嚇得衝過去一把將他抱住,叫道:“你幹啥呀!這麽多年了,你還不知道這強犢子的脾氣嗎?他決定的事,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改的!”


    妹妹終於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哭起來,父親喘著粗氣,棍子舉在空中,半天落不下去。


    僵持了一陣,父親瞪著眼問道:“你說,你一個初中都沒畢業的小孩,去城裏能找到什麽工作?”


    石頭說:“隔壁的二牛去年不就去城裏了嗎?他還小學都沒畢業呢。他都能找到工作,我憑啥不能?我有的是力氣,就不信找不到事做。”


    父親狠狠地說:“你個不爭氣的呀!你去城裏就算找到個什麽事做,賺兩個錢,可以後還會像你爸這樣,一輩子是個窮苦命!永遠抬不起頭來,被人家瞧不起——你咋就不懂這個道理呀!”


    石頭眼睛望向前方,說:“我不會是這種命的。”


    “你咋知道?”父親問。


    “我就是知道。”石頭莽聲莽氣地說。


    父親注視石頭良久,一言不發地走開了。


    母親包著眼淚走到石頭身邊,摸著他的頭說:“兒呀,媽知道你其實是懂事,想幫家裏分擔。你實在想去城裏那就去吧。唉,隻可惜你在學校這麽好的成績,這就荒廢了。”


    石頭望著母親說:“媽,我把書本一起帶去,閑的時候自己也能學。你就別擔心了,我會常給家裏寫信的。賺到了錢,我就寄到家裏來。”


    母親撫摸著石頭的臉,轉過頭去,眼淚抹到了心裏。


    次日,母親到二十裏外的鎮上送石頭上了進城的汽車。石頭隻帶了一個小包,裏麵是幾件換洗衣服和課本。


    父親不願去學校替石頭向老師說明情況,他蹲在家門口的土堆上,大口大口抽著旱菸,眼睛望著遠方路口的一棵白楊樹,那是通往城裏的方向。


    第二章


    破爛的公共汽車顛簸了近兩個小時才把石頭帶進城裏,石頭這是第二次進城,第一次是在他兩三歲的時候,已經模糊得完全沒印象了。石頭在車上時本來有些暈車,還吐了一次,但出了車站後立刻就沒事了——城市裏林立的高樓和穿梭的汽車搶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像呼吸新鮮空氣一樣貪婪地吸收著這繁華的光景。石頭自從出生以來第一次感覺眼睛不夠用。


    呆呆地看了好幾分鍾後,石頭回過神來。他知道,必須立刻找一份工作,否則——他摸了摸褲子口袋裏那張汗涔涔的20元錢。這是出門前母親硬塞給自己的——這點錢連應付晚上的吃住都難。


    石頭看車站四周,這裏有不少的飯館、賓館和雜七雜八的店鋪,他決定就從這一段找起。石頭自知大酒店和大賓館是不可能招收自己的,便選擇了一家叫“迎賓餐館”的小店,決定進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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