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對於徒臻來說,那些個流連於坊間楚館的自負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的,誇誇其談輕浮孤高的,每次飯前便後都要議論議論朝政,謾罵謾罵昏君佞臣的憤青書生們就仿佛是煮熟的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因為他們太單純,太沒用,太簡單。所以徒臻無法信任他們能夠成事,可若是沒了他們的話……誰替自己歌功頌德,誰能被自己輕易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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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便說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是真正的民心——那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們大部分時間都是不會說話的。他們的生活很簡單,吃飽穿暖,有老婆有孩兒便知足了。甚至幹完農活之後,能喝上一兩口小酒,便是如神仙般的享受了。


    因此古人說的所謂民心,大部分指的都是世家財閥、豪門強戶以及那些個整日想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酸腐書生們的心。也隻有他們,才有呱噪叫囂四處指點的閑心。


    徒臻對此不屑一顧,可為了穩固朝政,卻不得不對之青睞有加。尤其對於讀書人這樣一個群體來說,他們能做到的往往很少,可他們要求的東西,卻時常很多。畢竟,真正能做到“文可安邦”的人實在太少,大部分都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狡詐狐狸。


    沒有得到功名的時候整日裏想著如何為民做主,如何安邦定國。可一旦功成名就,有了權力。不管當初的誓願多麽宏大,最終都會淪落成為他們最為不屑的佞臣之一。


    對於此,他們還沾沾自得的弄出來幾個好聽的辭藻來——


    叫做“和光同塵”,叫做“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徒臻看重他們的口舌,卻又實在煩心他們的清高自詡。因此即位多年,徒臻雖然都擺出一副禮賢下士,重文輕武的模樣。可朝中頂尖兒的被重用的大臣們都知道,聖上心中,最看重的還是武事。


    因為他有開疆擴土,青史留名的野心。


    原本徒臻還在計劃著,今年的恩科考舉,要對那些個讀書人更為優渥一些。可自打聽到了蟠兒所說的“報紙”一物後,徒臻暗暗的眨了眨眼睛,將心中的這些個小盤算原封不動的打了回去。


    畢竟報紙這東西要是辦好了,可是比讀書人要好很多的。一來,報紙是死物,隻要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他便不用擔心有人反骨。二則報紙這東西既不用吃也不用睡,自然也用不著徒臻給他發糧餉。那麽朝中也能減省不少。至於辦報紙的人嘛……


    徒臻無辜的眨了眨眼睛,自家的蟠桃已經自告奮勇的解決了。


    對於時不時的衝著蟠兒示弱占便宜,徒臻表現的沒有絲毫壓力。他這一輩子都在做這一件事情,現如今也用的十分順手。看著蟠兒每日忙忙碌碌的都在想著為自己分憂,為自己排解困難。徒臻雖麵上不說什麽,但他其實很開心的。


    大抵是他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能像薛蟠這般掏心掏肺的對他好,因此便覺得分外珍惜吧。


    既然珍惜,便一舉一動全都透露出情緒來。知道薛蟠愛財,於是接下來的時間內,滿朝大臣麵色鐵青的看著徒臻毫無壓力的大筆一揮:內務府的采辦交給薛家了。這個之前便有的,眾人也不以為然。軍部的糧草後勤采辦交給薛家了,這個……薛之章原本就是兵部尚書,之前又是總管後勤的,此事交給他也無可厚非。


    朝廷所用各項筆墨紙硯也全都交給薛家了。這個……


    滿朝文武皺了皺眉,也不算是什麽大事,忍了。


    然後聖上又明裏暗裏的表示,既然薛家也有成衣鋪子,那所有的官服也都由薛家製好了送到各官員府上;既然薛家也有土木行當,今後朝廷上下及後宮各處需要修葺殿宇衙門也都直接找薛家就是。既然……既然……


    一瞬間眾人發現,幾乎徒臻能做主的所有跟銀錢相關的營生,徒臻全都大筆一揮給了薛家。導致眾人現在看到薛家的大小子往皇宮的方向走,就情不自禁的一哆嗦。


    金陵薛家本就是皇商起家,家中資財無數。店鋪商行更是遍布大江南北。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行焉。看到了京中朝廷的各種舉措,各個地方州府聞聲而從,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薛家旗下商鋪營生驟然增加四成有餘。看在眾人眼中,更是眼紅無奈。


    於是彈劾薛家與民爭利的折子在某些有心人的攛掇下如雪花般飛往了徒臻所在的乾清宮。徒臻則是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連看都不看,就將成堆的折子留中不發,放到犄角旮旯裏頭攢灰了。並且每隔半個月的時間,便叫宮內的小太監擺明車馬的抬著攢了兩大口箱子的奏折往忠信侯府上送去。一來二去之後,也就沒人上折彈劾了。


    此計不成,也有大臣於朝會之上公然提起過這些事情,徒臻輕飄飄的一句“薛家旗下生意所得利潤俱都上繳內庫六成用以資助朝政,如若何人不服,不妨效其舉動。”便將人堵了回去。誓將死挺薛蟠的態度堅持到底。


    眾位大臣見狀,到底也不敢和徒臻太過放肆,隻得恨恨的忍了下來。隻不過眼紅嫉妒之餘,全都若有若無的疏遠了忠信侯一家。相比於前一段時間的寒暄熱絡,最近幾個月薛之章的身邊除了林如海、甄衍、王子騰幾位同盟老人之外,幾乎沒別的身影了。


    畢竟擋人財路的事情人神共憤。你有能耐吃肉無所謂,但你連湯都不給別人喝,未免太過分了。


    也有自覺和薛家關係不錯能說得上話的,便私底下偷偷點了薛之章幾句。薛之章麵上含含糊糊的笑應了,身子一轉照樣也沒什麽作為。畢竟他已然有了做皇帝孤臣的覺悟,徒臻此舉不論目的為何,總是讓人便宜行事的。既然有這樣的好機會,薛之章索性做出個商人重利的嘴臉,斂財壟斷之餘,讓朝中大半世家官宦全都不屑與他為伍的疏遠了。


    與此同時,深在宮中時刻關注著事態發展的徒臻也情不自禁的鬆了口氣。


    正如前文所說,薛家可是皇商起家。商者,向來注重和氣生財,拉攏人脈。因此薛家一家自從進了朝廷之後人緣總是很好的。再加上有聖上的倚重和信任,其下附者越來越多,隱隱可成朋黨之勢。清貴清流互為朋黨不過是為了在朝中站得住腳,獲得更大的話語權。可若是有錢人皆為朋黨……會有什麽的後果,誰也不敢保證。畢竟人心都是不足的。所以薛家朋黨的苗頭,自然是身為皇帝的徒臻最不願意看到的。


    徒臻信任薛蟠,相信薛蟠不會害他。可這不代表皇上會信任薛家,相信薛家後人也如同蟠兒一般對待他的後人。因此在事情可以挽回遏製的時候便控製起來,對於大家都好。


    這樣的隱憂,作為家主的薛之章自然也是明白的。並且聖上雖然擔憂,但依舊選擇了這種對於雙方都有利並且最為溫柔的方式來拉攏告誡薛家,就證明皇上對於薛家還是非常信任的。他希望薛家對於接下來的選擇和站位能有一個足夠清醒的認知。並且時時刻刻明白著自家的身份和職責。不會肖想那些不屬於他們的東西。


    如若不然,聖上能讓薛家成為天下第一富貴的世家,自然也能夠籌謀策劃,將薛家從上麵拉下去。且壟斷一事已然得罪了大部分的官宦世家,屆時薛家落敗,為圖利益,眾人隻可能落井下石,絕不會有人雪中送炭的。


    當然,這份思量都是交戰雙方心照不宣的默認,誰也不會掛在口上亂說。如若薛家真的知情識趣的話,聖上也不在乎多捧一個世家上位。


    經曆了太多的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薛之章對於徒臻這樣的手段絲毫不意外。如果真的說哪裏沒有想到,也隻是詫異於徒臻過早的暴露了自己的內心想法並且手段如此優柔罷了。比如同為從龍功臣的王家和林家,聖上除了態度越發親切,辦事更為倚重之外,便沒有任何的舉動的。


    想來想去,薛之章不得不承認,徒臻能有今日的舉動,他那個傻乎乎的兒子有著莫大的功勞。用一句比較文藝的酸話來形容,聖上這是“關心則亂”。因為關心,所以時時刻刻掛記著。因為在意,所以無法忍受心中的猜測變成事實。因此不惜弄出一些拙劣的手段來讓你明白。讓你不得不按著他劃下的路來走。


    既然肯指路的話,就證明接下來的事情是沒什麽危險的。隻是對於徒臻這種“捧殺”的做法,薛之章還是覺得膈應厭煩。


    你蠱惑了我的兒子,不信任我的品格和忠誠,還妄想著和我兒子能甜甜美美的過日子?


    薛之章恨恨的翻了翻白眼。


    因此接下來的時間內,薛之章有意無意給薛蟠安排了很多事務牽製他不能進宮說話,守在深宮大內的徒臻仿佛春閨怨婦一般傻傻等了一個多月也沒見到薛蟠的身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思念——


    於是他背著前朝後宮所有人悄悄溜出宮了。


    出宮之前,徒臻自然是派人打探了薛蟠的行蹤的。因此出宮之後,徒臻便徑自往太白詩會京城總部的方向走。可是他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時間。


    徒臻每日早上寅時上朝,下朝時間隨著朝會事宜而定。回宮後還得將每日的重要折子批閱過後,才有時間外出或者進後宮。


    因此當徒臻出宮的時候,時間已然接近午時了。


    而以薛蟠著重口腹之欲的個性。這個時間無論他幹什麽必然要將手上的活計放下吃飯去。所以徒臻在太白詩會撲了個空,也就尋常了。


    相同此節,徒臻腳下步子一轉,施施然去了西城福源館的方向。


    彼時薛蟠正拉著一大幫太白詩會的同好們胡吃海塞,順便研究研究報紙發行的事情。莊少遊端著酒杯坐在首位,冷眼看著薛蟠提著酒壺挨個灌酒閑聊,但笑不語。


    薛蟠一邊給人倒酒夾菜,一邊給眾人分配任務。這個負責評析海外行事,那個負責指點朝廷新政,這個負責抖摟抖摟某位點背拉下馬的貪官經曆,那個負責寫點流於京師的花邊新聞。至於廣告的位子,第一期的報紙所宣傳的無一例外都是薛家旗下的商鋪。等到見了效果之後,相信自然會有嗅覺靈敏的商人主動找上門來送錢的。而關於即將發行的第一份報紙的主版麵上,赫然隻有一個內容——招標會。


    負責撰筆的書生常玉坤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開口問道:“之前所說的東西都可以理解,不過這個招標會具體指的是什麽?”


    “所謂這個招標會的意思就是說我們這些個主辦方……”薛蟠想了一會,遂將後世招標會的含義和具體形式解釋給常玉坤聽。末了,喝了一口清酒笑道:“您隻要將大概的意思說明白了,然後在報紙上麵寫明具體召開的時間和地點就行。最重要的一件事還是希望所有有實力的商人都了解這件事兒,然後過來競爭。”


    聽到這裏,莊先生不由得皺眉問道:“聖上不是已經將這些個營生交給薛家處理了?你又何必橫生枝節,弄出這麽多事端來?”


    薛蟠聞言,輕笑著開口說道:“我薛家經商立世,最不差的東西就是個錢。這些個營生雖然是聖上恩典交給我們薛家處理,可是我們薛家也用不著吃相這麽難看。並且長此以往下去,對我們薛家的生意也未必就好。莫不如借此機會推出招標一事,一則可以將天南地北的商人們都聚到一起溝通溝通,二則招標所得到的結果比我們自家經營還要好的。正所謂朝廷能夠得到實惠,而我們薛家借此一事也可以奠定我們在大雍商行的地位。正所謂共利雙贏,豈不更好?”


    莊先生見狀,細不可查的抿了抿嘴,薛之章之所以將這些個生意全部接了下來,當中的政治考慮莊少遊也是略知一二的。可現如今薛蟠弄出這麽一手來,會不會……


    門口突然響起兩聲不輕不重的扣門聲,店小二站在外頭小心翼翼地說道:“大爺,有位公子說要見您?”


    薛蟠皺眉,將手中的酒壺隨意放在桌子上,挑眉問道:“誰啊?”


    緊閉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材修長,容色清絕的青年男子負手邁了進來,淡然笑道:“我。”


    作者有話要說:無奈歎了一聲道


    蟠桃,乃就不能消停點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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