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桑姆說。“小孩子們選了‘小紅帽’、‘愚蠢的西蒙’,以及‘圖書館警察’。他們喜歡這些海報,因為這些海報很恐怖。”


    “是的!”她微笑著。


    忽然他受夠了。是有關“圖書館”方麵的。不是有關海報方麵的,不是有關這位圖書館主任方麵的,而是有關“圖書館”本身。忽然,“圖書館”像一種可惱、激怒人的碎片深深卡在一邊的屁股裏麵。無論是什麽,總之是……受夠了。


    “羅爾茲女士,你在‘兒童圖書室’中有‘榆樹街的一個惡夢:第五部分’的錄影帶嗎?或者有‘甘與露絲’以及‘歐吉·奧斯蒙’的唱片選集嗎?”


    “桑姆,你沒有抓住要點。”她開始耐心地說。


    “《冷暖人間》又如何?你有沒有就因為一些孩童讀過這本書所以在‘兒童圖書室’中準備一本呢?”


    甚至當他在這樣說的時候,他也想著:“有任何人還在讀那種老東西嗎?”


    “沒有,”她說,他看到她的臉頰湧現一種表示發怒的紅暈。這個女人不習慣有人質疑她的判斷。“但是我們確實準備了有關侵入家宅、父親虐待以及竊盜方麵的故事。當然我是指《金髮女孩與三隻熊》、《漢色爾與格蕾特爾》,以及《傑克與豌豆》。我原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會稍微比較了解,桑姆。”


    “你是指你在必要時所幫助的人,”桑姆想著,“但是,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小姐——這難道不是城鎮的人付錢要你做的事嗎?”


    然後他控製住自己。他不確實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是指什麽,也不確知自己想知道,但是他確實了解:這種討論快要失去控製了——快要變成一種辯論。他來這兒是要找一點軟化劑,來點綴他的演講詞,不是要跟這位圖書館主任爭吵有關“兒童圖書館”的事情。


    “如果我說了什麽冒犯了你的話,我道歉,”他說,“我真的應該走了。”


    “是的,”她說。“我想你應該走了。”你道歉我不接受,她的眼睛在傳達這個信息。完全不接受。


    “我想,”他說,“我對於自己的第一次演講有點緊張。昨天晚上我熬夜寫演講稿。”他露出自己那種和藹的“桑姆·皮布雷斯”微笑,拿起手提箱。


    她緩和下來——稍微緩和下來——但她的眼睛仍然露出厲色。“那是可以了解的。我們在這兒是要服務別人的;當然,我們總是有興趣於納稅人的建設性批評。”她輕輕地強調建設性一詞,他想是要讓他知道:他的批評並非是建設性的。


    既然事情過去了,他有一種願意——幾乎是一種需求——想要讓全部都過去,想要撫平這件事,像撫平整理得很好的床上的床單。他想,這也是商人的習慣的一部分……或者是商人的保護色的一部分。他心中有了一種奇怪的想法——今晚他實際上應該談的是:他與亞德麗亞·羅爾茲的遭遇。這次的遭遇比他的整個演講詞更能表達小城鎮的內心與精神。並非全部都很討人喜歡,但確實不會枯燥,並且會提供一種聲音,是星期五夜晚扶輪社演講很少聽到的聲音:明確真理之聲。


    “嗯,我們稍微有點衝動了,”他說,並伸出手。“我想我是超過了自己的界限。我希望沒有傷了和氣。”


    她碰觸他的手。那是簡短、象徵性的碰觸。涼涼的、平滑的肌肉。有點令人感覺不愉快。好像跟雨傘架握手。“完全沒有。”她說,但是她的眼睛繼續透露不同的意味。


    “嗯,那麽……我要走了。”


    “是的。請記得——那兩本書借期是一星期,桑姆。”她舉起一根手指。剪得很整齊的指甲指著他所拿著的書。然後微笑。桑姆覺得那種微笑具有一種什麽成分,令人極為不安,但是他無論如何就是說不出是什麽成分。“我不想到時必須派‘圖書館警察’去找你。”


    “是的,”桑姆表示同意。“我也不想那樣。”


    “正是,”亞德麗亞·羅爾茲說,仍然微笑著。“你不想。”


    5


    走到人行道一半的地方,海報上那個尖叫的孩童。


    (“愚蠢的西蒙”,孩子們叫他“愚蠢的西蒙”我想那是很健康的,你不認為嗎?”的臉孔又浮現在他腦海中,並且有一種想法跟隨而來——這個想法很簡單,很實際,足以讓他立即停下來。想法是這樣的:如果一個兒童委員會有機會選擇這樣一張海報,他們很可能這樣選擇,但是,任何的“圖書館學會”——無論是愛奧華的、中西部的,或全國的——確實會送出這樣一張海報嗎?”


    桑姆·皮布雷斯想到那兩隻懇求的手緊貼在冷酷、監禁的玻璃上,想到那尖叫、痛苦的嘴,忽然覺得:此事不隻是難以令人相信。他覺得:此事不可能令人相信。


    而《冷暖人間》呢?又如何呢?他想,大部分使用這間“圖書館”的成人都已忘記此書。他真的相信這些成人的一些孩子——年紀夠小,足以使用“兒童圖書室”的孩童——已經重新發現這項古老的遺物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圖書館警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美]史蒂芬·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美]史蒂芬·金並收藏圖書館警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