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的人選確定了下來, 這門親事還有很多事情要商量合計,大夫人和柳氏就開始討論起來。


    比如說行六禮的日子, 本來應該都選黃道吉日,但他們隻有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個月裏吉日有限,若沒有適合的日子該用哪些日子替代,又比如說媒人該請誰,換了庚帖後要送到哪裏卜吉兆,聘禮該送些什麽,衛衍成親後要住哪個院子,裏麵該怎麽歸置擺設等等諸如此類的事情。


    這些事件件繁瑣細致卻一件都馬虎不得, 否則不是衛府丟麵子就是韓府不爽快, 他們是結親又不是結仇去的,自然要把所有的事都做妥當。


    大夫人和柳氏為了這些事討論得很起勁,衛老侯爺和衛衍坐在旁邊基本插不上什麽話,略坐了坐, 衛老侯爺就把衛衍帶去書房說話了。


    到了書房後, 衛老侯爺落了座,又讓衛衍在他手邊坐下,待侍女上了茶,卻又在那裏光喝茶不說話。


    衛老侯爺宦海沉浮數十年,早就修煉成精了,對於衛衍這些日子如此蒙受聖恩夜夜留宿宮中不是沒有一點懷疑的,對於衛氏子弟這些時日來備受皇帝提拔重用也不是沒有一點疑惑的。一般君王對臣子的寵信, 蔭及子嗣很正常,但是蔭及父兄卻總會讓人不由得深思。


    隻是,有些事他隱隱約約明白不妥但是在事情沒有挑明之前又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有些話他作為父親應該說但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切如常。


    此事事關皇室聲譽,就算君王真的失德鬧出來了遭殃的隻會是臣子,而且那種事連想一想都是大罪,他怎麽能和兒子擺到明處詳談,到最後隻能是一聲歎息。


    “衍兒,雖然婚事具體怎麽操辦不用你費心,但是你這是你自己的親事,你不能不聞不問一點不放在心上,再說有些事還須你自己做主。這樣吧,你明日去向陛下要些假,晚上就在府裏住段時日,有事也可商量一二。”無論他擔心的事是否屬實,衛衍這親還是要成的,就當是為了遮人耳目也必須得成親。


    何況皇帝采選的事情迫在眉睫,再拖下去,過幾日大概就要沒兒媳可選了。


    “孩兒知道了。”衛衍遲疑了一下才答應下來。


    不用去試,他就知道,他想請到這個假有點難度,一日兩日還好說,皇帝大概會痛快答應,連請一個月還要加上以後的新婚假期,這麽多假要從皇帝陛下那裏要下來,頗有些去虎口拔牙的難度。但是老父既然開了口,他做人兒子的難道還能說不行?他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然後就在那裏傷腦筋回去後該怎麽和皇帝陛下開這口。


    這一夜衛衍歇在家中,一會兒想到自己是不是真的為了能盡快從那不堪的境地脫身才會勸說皇帝陛下答應采選的,是不是真的是為了自己的私利而要置天下女子於水火之中,一會兒又在煩惱怎麽開口向皇帝陛下要這假期,折騰了半宿還是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直到天明時才模模糊糊地入睡。


    第二日,衛衍先去近衛營的文書庫報到,與筆墨文檔相處半日以後,才入宮去見皇帝。


    景帝見了他,注意到他精神不濟,自然又命他好好歇著。


    “臣覺得臣快像豬一樣了。”每日裏吃了睡睡了吃,雖然因為習慣成自然,衛衍早就有了自暴自棄得過且過的念頭,但是說實話,這真的很像是豬過的日子。


    “怎麽會。”景帝聽見他的嘀咕聲,注意力從奏折上麵移到了衛衍身上,今日他見衛衍勞累,準備自己多幹些活不去勞煩他,所以他現在沒空陪衛衍一起午歇,他聽衛衍在那裏哼哼唧唧,上上下下認認真真打量了他一番,才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豬沒有你瘦。”


    衛衍是屬於那種怎麽吃怎麽養都不會發胖的體質,雖然景帝已經在努力著要把他養到白白胖胖的程度,但是那個真的是很有難度,就算景帝身為帝王,也沒有心想事成的本事,最多是把衛衍前段時間掉的肉補回來,要在那個基礎上再多加一點肉,簡直是難於上青天。


    其實景帝的“豬沒有你瘦”後麵還有一句話,就是“豬也沒有你笨”,不過為了給衛衍留一點麵子,他還是努力忍住了沒有說出來,免得衛衍聽了這句大實話以後打擊太大傷心過度,吃喝不下睡不安穩,不利於他的增膘養肥大業。


    衛衍覺得皇帝應該是在說笑,但是皇帝陛下說這話時表情嚴肅語氣認真,怎麽看都不像是說笑的樣子,最後隻能生生受了皇帝拿他與豬比胖瘦的論調,一聲不吭地將腦袋埋入軟枕中,睡覺。


    明明是在說笑卻要用無比認真的語氣,明明是很認真的話卻要用說笑的語氣,對於皇帝的此種惡趣味,以衛衍的處世功力,要想馬上就能分清楚他的真意,實在不太可能。隻能要麽全信要麽全不信,全不信他還沒這膽子,隻能全信,不過對於皇帝在榻上說的話,衛衍通常是可信可不信,全憑需要取舍之。


    雖然入睡前有點小小的鬱悶,衛衍這午覺還是歇得很舒服的,醒來後,喝了杯查吃了點心,皇帝今日不要他幫忙,他就去外麵逛了一圈,轉回來沒事做,拿了本書看著就又想睡覺,結果被皇帝嫌棄他現在睡多了晚上會睡不著,讓他去替皇帝研墨。


    衛衍在心裏小聲嘀咕了一句“這是內侍的活為什麽又要臣來做?”,不過皇帝下了令,他還沒這麽大的膽子敢當麵拒絕,隻好由人伺候著挽起了袖子,乖乖替皇帝研墨去了。


    景帝禦筆朱批用的墨由上好的朱砂所製,研之無聲,香氣襲人,這麽好的墨讓衛衍研,景帝並不覺得太委屈他。不過衛衍是第一次研墨,未曾熟練掌握研墨時的輕重力道,下手時輕時重,結果就是研出來的墨或淡到寫到紙上化為煙蘊,或濃到寫上去艱澀不已,景帝一會兒要他加水一會兒又要他繼續磨,很是費了點功夫才調/教到他想要的程度。


    這樣的情景,雖算不上美人研墨,但是景帝在批改奏折的間隙偶爾抬頭看到身旁那張認真做事專心研墨的臉龐,他的心頭很是寧靜祥和的,嘴角也慢慢浮起淡淡的微笑。


    雖然衛衍是個大笨蛋,笨到他總是忍不住想欺負他一下,但是他是不會嫌棄他的。若往後就如此時一般彼此默默相伴慢慢由著時日消逝,共沐晨光晚霞,笑看雲起雲散,想想就覺得是件很不錯的事。


    景帝心情好,批改奏折的速度自然加快了不少,很快就早早完工收攤了。


    然後就是些瑣事,閑聊,用膳,沐浴,上榻,都是些往常做慣的瑣事。


    衛衍一直在心頭盤算該怎麽向皇帝陛下開口要到他的成親假期,做什麽事情反應都慢了一拍,好在到最後關頭,他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


    “陛下,臣錯了。”


    衛衍這麽說的時候,景帝正在解他的衣帶,聽到衛衍這麽幹脆地開口認錯倒是讓他愣了一下。他雖然篤定衛衍最後肯定會認錯,但是也沒有自大到認為出了一次宮隨便聽了些八卦就能讓他輕易認錯。若衛衍是如此從善如流的性格,很多時候他就不會那般頭痛了。


    所以為了要讓衛衍認識到自身的錯處,他早就安排了個詳細的計劃,這聽聽八卦隻是第一步,總要再找些能讓他心服口服心生不安的實例才能讓他乖乖低頭。不過這些都不急,景帝習慣於一步步慢慢來,將人埋入他早就挖好的深坑中。


    <a id="ads" href="http:///"></a>


    隻是,這個人竟然在此時如此爽快地認錯了,讓他後麵的一係列安排全部沒有了用武之地。


    景帝感覺有些鬱悶,心頭仿佛有口血吐不出來,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起來。


    很多人可能不理解他為什麽鬱悶,其實很簡單,一個壞人若有千般手段萬般詭計卻沒有施展的餘地,肯定會像他一樣鬱悶的,不能感同身受的人是因為他不是景帝這般的壞人。


    還好,景帝就鬱悶了一會兒就想開了,因為他很快想到衛衍認錯以後他會得到這樣那樣的福利,這點鬱悶也就不算事了。


    “既然知道錯了,愛卿準備好接受懲罰了吧?”景帝看到衛衍因為“愛卿”這兩個字有些臉紅,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皇帝的話語聽著很有些不懷好意,衛衍雖然心裏有些不安,還是應了是。


    以衛衍這些時日來的了解,皇帝的懲罰肯定離不開榻上的事,在這榻上還有什麽事他不曾做過?衛衍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哪怕皇帝陛下要他做他最討厭的口侍,他也會照做的。


    皇帝剛才還在解他的衣帶,聽他認錯後馬上就停了手後退幾步,倚在那裏擺出了一副要他服侍的模樣。衛衍看著皇帝的樣子像是要他口侍,但又不是很確定,或者說心中尚有一絲僥幸,便開口請示道:“臣該怎麽做,請陛下示下。”


    聽他這麽問,景帝笑意吟吟地湊到衛衍耳邊,低聲私語,然後就看到衛衍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非常有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景帝紀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非言非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非言非默並收藏景帝紀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