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嬴渠梁說,“你說衛鞅步行下山,也不是不可能……”


    距離他們家別墅三公裏的地方有一個小公交站,每天傍晚有一趟下山的車。衛鞅可以步行去那裏,再坐車下山……


    他和衛鞅開車上山的時候,路過小公交站,他曾指給衛鞅看過。以衛鞅的記憶力,一定能夠準確找到公交站。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答案,但合理並不能使他放下心來。


    熒玉沒有從衛鞅或她二哥臉上看出任何端倪,但衛鞅嘴角的傷口引起了她的注意,再加上二哥居然不知道衛鞅怎麽離開的,怎麽想都不對勁,於是,她問道:“二哥……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嬴渠梁搖搖頭,“不是吵架……”是我太不成熟了……


    ===========


    黑雲壓抑了一整天的天幕,終於在夜裏九點多墜下了雪花,並且,在半小時後變成了暴風雪。


    嬴渠梁站在二樓窗邊,焦急地打著電話:“景監,你幫我去家裏看看衛鞅在不在?”


    電話那邊的景監說:“我還在老家啊。”


    “你忙,我找其他人。”嬴渠梁嘆了一口氣,掛斷了電話。


    他又試著給衛鞅打電話,但從電話裏聽到的依然是:“您所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


    嬴渠梁下樓,披上外套,開門要往外走。


    “二哥,你要去哪兒?”熒玉說。


    “我去找衛鞅。”嬴渠梁說。


    “這種天氣,你一個人往外跑太危險了,我和你一起去。”熒玉說著就要去取外套。


    “你和白雪、玄奇在家裏,別出去,我找到衛鞅就回來。”


    “山這麽大,你一個人,如果你也走丟了呢!你給衛鞅哥哥打電話,問他在哪裏,說不定他已經到家了,是你自己一個人在著急!”熒玉跑到門口,伸開雙臂堵住大門,不讓嬴渠梁出門。


    “他的手機打不通。”


    “這裏是山裏,信號本來就不穩定,而且下著暴雪,打不通電話正常的。”


    “正因為山裏信號不好,又下著暴雪,我才必須去找他!”嬴渠梁說,“按照我的想法,他早應該坐著下山的大巴回城裏了,隻要他在城裏,電話絕對不會沒有信號。”


    他過去確實拉黑過我,但現在不會。他的電話不在服務區,隻有一種可能——被困在山裏了。


    嬴渠梁想著。


    “還是報警吧。”白雪站起來,走到嬴渠梁身邊,臉上也全是焦急。雖然她和衛鞅並不熟悉,隻剛剛聊了幾句,但她和熒玉、玄奇一起寫了一段時間的同人文,又看出衛鞅的離開可能與她有關,自然做不到事不關己。


    嬴渠梁搖頭,“這種天氣,警察沒辦法出警。”


    他說完這話,拉開熒玉,走進了風雪裏。


    ========


    嬴渠梁開著衛鞅的車,沿著山路慢慢駛向公交站。


    他想先去公交站找找,如果衛鞅不在那裏,他準備發動山裏的居民尋找衛鞅。


    當然,那就是最壞的打算了。


    嬴渠梁將車速控製在二十邁,風雪中,車子不停地打滑,前車燈甚至不能照亮眼前的一小段路,他幾乎是按照記憶中的山路在開車。


    衛鞅的車裏沒有準備防滑用的鐵鏈,雖然從家裏到小公交站隻是三公裏,並且他心中焦急,但隻能這樣慢慢地滑行。


    終於安全的走過了坡度最陡的一段下坡,但更困難的一段路擺在了嬴渠梁麵前——一段陡峭的上坡路段。


    去公交站的山路,雖然總體是向下的,卻有這麽一段沿著山坡走勢向上的路段。


    嬴渠梁試著衝上坡道。


    第一次,熄火了。


    第二次,車子才衝上一半坡道,就開始在雪水中不斷後溜。


    車子回到坡底,嬴渠梁趴在方向盤上,雨刷剛剛將落下的雪花刷掉,又有雪花弄花車窗,一次又一次……他覺得自己就像這雨刷,做的都是無用功。


    但是,難道無用就不做了?


    絕對不行。


    他深吸一口氣,捏緊方向盤,耳邊響起衛鞅說過的話:注意油門和離合器的配合,還有,鬆手製動的時機把握好。


    他慢慢地鬆離合,踩油門。時機到了,鬆開手製動。


    車子輕輕地抖了一下,然後一鼓作氣沖了上去。


    成了。


    車子到了坡頂,嬴渠梁緩緩舒出一口氣,但眉頭仍然緊緊鎖著——他還沒有找到衛鞅。


    他開著車,一邊走一邊留意車窗外是否有衛鞅的身影,但雪大風急,他什麽也看不見。


    十多分鍾後,他終於到了公交站。他下車,跑到公交站台上,看見地上有幾個腳印,不確定是不是衛鞅的腳印。


    他回到車裏,拿了手電筒,一邊走一邊喊著衛鞅的名字。一直找回到他沖了幾次才衝上的山坡,遠遠地看見一株柏樹下似乎有一個人影。


    雖然隻是一團影影綽綽的陰影,但嬴渠梁莫名覺得衛鞅在那裏。


    他沒有猶豫,提著手電筒跑了過去。到了近處,看見果然是衛鞅。


    他飛快地跑到衛鞅麵前,脫下外套將衛鞅裹緊,並緩緩地抱起衛鞅。他發現衛鞅手腳冰冷,額頭卻異常滾燙。


    “鞅,對不起,你在生病,我還和你吵架。”嬴渠梁說著,眼眶發酸。恨不得生病的、受凍的人是自己。


    衛鞅雙眼微微睜開,看見是嬴渠梁,臉上露出安心的表情,靠在嬴渠梁懷中,由著他的體溫溫暖自己。


    “渠梁……”衛鞅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隻是頭有點暈,想在這裏歇一歇。”


    “我們回家歇。”嬴渠梁說。


    “剛才好像聽見了我的車的引擎聲?”衛鞅說著,氣息很弱。


    “對,我開了你的車。”嬴渠梁握著衛鞅的手,輕輕地揉著,以幫他恢復溫度,“怪我吵著你了?”


    “不怪。”衛鞅說,“你不吵我,我就睡過去了。”


    “鞅,繼續和我說話。”嬴渠梁摸著衛鞅的手腕,脈搏微弱。


    “好。”衛鞅吃力地點了點頭,“想聽我說什麽?”


    “隨便,背一段《經濟法》給我聽,下學期要考。”嬴渠梁把手伸進衛鞅的衣服裏,撫摸著他的心口,還好心口很暖和。


    他注意到衛鞅嘴角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但留下了一個細小的傷口,又心疼又愧疚,問道:“還痛不痛?”


    衛鞅怔了怔。明白過來嬴渠梁的意思,搖搖頭,“你還會覺得很不安嗎?”


    “那是我的問題。”嬴渠梁收緊抱著衛鞅的手臂,不讓衛鞅看見自己臉頰上滑下的淚水,“我會處理好的。”


    “嗯。”衛鞅氣息依然微弱,但這一個字說得非常堅定。他相信嬴渠梁做得到,並且,隻要嬴渠梁需要,他會傾力幫他。


    “等你暖和些了我們就回家。”嬴渠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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