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台。


    宋伊人從禦史台大牢走了出來。


    宋哲和蘇青愣在原地,一時還未反應過來。


    短短半日,可謂百轉千回。


    從伊人殺人入獄,到出獄,再到入獄,再到出獄……


    他們的心情也伏伏起起,伏伏起起,蘇青甚至都想去三清山搬救兵。


    沒想到,一塊小小的牌子,就解決了所有問題。


    宋哲看向李諾,忍不住問道:“你這免死金牌,哪裏來的?”


    李諾道:“淳王伯伯送我的新婚禮物。”


    此刻的他,有些小小的感慨。


    說起來,冥冥之中,似乎真有天意。


    免死金牌是淳王送他的新婚禮物。


    而伊人,原本應該是他的新娘。


    兜兜轉轉,這份禮物,最終還是用到了它的主人身上。


    在場的眾多官員,也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這麽發展。


    這可是免死金牌啊,是可以留下來傳家的寶物,所有的皇子都隻有一塊,淳王居然說送就送。


    他對李玄靖一家,真的是超乎想象的恩寵。


    當然,李玄靖對他,也同樣不用懷疑。


    沒有李玄靖,也就不會有如今的淳王。


    事已至此,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中書省的官員很滿意,因為可以回去交差了。


    刑部和禦史台的官員也很滿意,權貴並不高人一等,以法家來看,李壽這樣的人,早就該死了,這位懲惡揚善的姑娘,根本就不應該被判有罪。


    同時,他們看向李諾的眼神中,則是充滿了惋惜。


    多好的法家苗子啊,最終還是動了私心。


    法家與儒家,一旦生出私心,便意味著修行到此為止。


    古往今來,多少法家和儒家弟子,都毀於私心。


    李諾自是不知這些官員的想法,事情已經結束,他看向嶽父嶽母,說道:“先回去吧。”


    伊人還處在恍惚之中,蘇青牽著她的手,走到禦史台門口時,一道身影也走了進來。


    李玄靖看著他們,目光在伊人身上停留一瞬,問道:“案子查清楚了?”


    正好走出禦史台的中書舍人杜宇腳步一頓,主動解釋說道:“回李大人,已經查清楚了,鳳陽縣子之死,係這位姑娘過失殺人,依律當斬,小李大人出示了一枚免死金牌,所以她被無罪釋放……”


    李玄靖微微點頭,從袖中取出一塊金色的牌子,說道:“如此的話,這塊牌子,倒是白討了。”


    他隨手將此牌遞給李諾,說道:“討都討了,收著吧,下次或許用得上。”


    一眾官員看著這塊免死金牌,皆是呆愣原地。


    不是……他怎麽還有啊!


    聽他的意思,這塊免死金牌,好像是剛剛從陛下那裏討的。


    這是免死金牌,不是大白菜,不能這麽給!


    陛下糊塗啊!


    有了這一塊免死金牌,他豈不是又可以為所欲為?


    這些官員們,懷著震驚和不忿的心情,回到了各種的衙門。


    鳳陽縣子之死,被用淳王賜予的金牌免罪,此外,陛下又賜給李玄靖一塊新的免死金牌的消息,也很快被所有人知曉。


    一個李玄靖,就已經能隻手遮天了。


    再加上一塊免死金牌,除了陛下之外,整個朝堂,還有誰能治得了他?


    所有人都沒想到,鳳陽縣子一案,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解決。


    權貴以及權貴子弟犯下罪行,有太多的方法可以免罪。


    當同樣的事情,三番兩次的發生在他們身上時,他們一時之間,還無法習慣。


    但毋庸置疑的是,免死金牌一出,除非謀逆,所有的罪行,都可赦免。


    就算他們再憋屈,再無奈,也不能做任何多餘的事情。


    就像是他們以前對別人那樣。


    不過,這件事情發生之後,也讓有些人鬆了口氣。


    李玄靖的兒子,終究是修不成法家了。


    他的修行之路,倒是和當初的李玄靖一樣。


    當年的李玄靖,儒法雙修,是朝堂上最亮眼的新星,最後還不是儒法皆失?


    他們隻擔心一點。


    當年李玄靖失去修為之後,就無法無天,再無顧忌,徹底開啟了他的奸佞之路。


    法家對權貴是枷鎖,對法家弟子本人,又何嚐不是?


    隻有等到這個枷鎖被打開,人們才能知道,枷鎖下束縛的,到底是溫順的綿羊,還是凶猛的野獸。


    隻希望那李諾不要走他爹的老路。


    朝堂之上同時出現兩位李玄靖,無論是對於權貴還是官員來說,都將是不可名狀的大恐怖。


    宋府。


    回到房間,看到伊人看在那裏,神情恍惚的樣子,李諾主動的安慰她道:“你不用自責,這件事情,不是一個巧合。”


    伊人抬起頭,茫然的看著他。


    李諾解釋道:“他們是針對我的,你隻是受到了牽連,這一切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蘇青不解道:“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宋哲想起裴縣令說的話,以及禦史台官員那時的議論,此刻也已經明白過來,沉聲道:“他們是要誅心。”


    見蘇青的表情依然不解,他繼續解釋道:“李諾是修法家的,他用免死金牌給伊人免罪,犯了法家大忌,以後將再也無法修行法家,現在的修為,也會漸漸失去……”


    法家弟子,向來為權貴所不容。


    曾經也有人,想要阻礙他修法家,他們讓三省下詔,阻止他再開堂審案。


    但那隻是流於表麵。


    這一次,他們采取了誅心之法,想要從根本上斷絕他的法家之路。


    宋伊人怔怔的看著李諾,這豈不是說,他之前的修行,因為她全毀了?


    李諾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說道:“沒關係,我總不能看著伊人被處斬,就算是不能修行法家,也可以從頭開始修武道……”


    這次的事情,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光明正大的修法家,太容易招人記恨。


    還是藏著點好。


    一個高明的法家,不應該讓人知道他在修法家。


    他看向伊人,繼續說道:“你也不必自責,那鳳陽縣子,身上罪行累累,本來就是該死之人,你隻不過是為民除害而已。”


    伊人抬頭看著他,喃喃道:“真的嗎?”


    李諾摸了摸她的腦袋,輕笑道:“真的,不信你出去打聽打聽,他本來都被判了死罪,隻不過用降低爵位的方式免除了,所以你完全不用內疚什麽的……”


    安慰好了伊人,回到自己的房間,李諾心中還是有些不忿。


    雖然少了一塊免死金牌,又多了一塊免死金牌,金牌的總數沒有變。


    但用掉的那塊,本來可以不用。


    等到他搜集到足夠的證據,為伊人翻案之後,說什麽也要把那塊金牌要回來。


    此刻,李諾考慮的是,他們是怎麽製造出這件完美的案子的。


    包括明鏡司在內,朝廷這麽多部門,都沒有查出一點異常。


    李壽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那個時候死。


    他死的正是時候,死的恰到好處。


    這麽多巧合,巧合到一起是不可能的。


    這其中,必然有超凡力量的介入。


    武者的可能性不大,倘若有武者出手,伊人不會感知不到,屍體上也會留下痕跡。


    除非是第六境的武者。


    但第六境的武者出手,就是為了陷害一個小姑娘,哪個第六境的武道半聖會這麽閑?


    李諾繼續用排除法。


    諸子之道中,法家,儒家不可能。


    墨家,兵家,醫家,也基本可以排除。


    陰陽家倒是有這種能力,能直接奪人壽命,但需要高境的修為。


    失傳已久的縱橫家,擁有一種特殊的掌控力量,不僅可以操控人心,也能操控實物,若隻是對付一個普通人,並不需要太高的修為。


    隻在百家中有淺顯提及的書家,也能做到這一點,而且是最容易做到的。


    他們隻需要動動筆,就能書寫一個人的命運。


    包括他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出現,做什麽事情,死於何種原因……,隻需要短短幾行字而已。


    這種能力,比陰陽家更為逆天,向來隻存在於傳說之中,至今沒有人知道真假。


    他們具體是怎麽做到的,李諾不得而知。


    但他隻要知道是誰做的就行了。


    漢王府。


    某座偏殿之內,漢王世子和對麵的年輕人碰了碰杯,笑道:“真是大快人心,幹杯!”


    他一直在關注此事,禦史台發生的事情,自然第一時間就得知了。


    鳳陽縣子的死,朝廷沒有查出任何疑點。


    李諾用免死金牌,免去了那女子的死罪。


    看似白忙活一場,實則完美的達成了目的。


    很多時候,誅心要比殺人,更能讓人解氣。


    林庭抿了口酒,說道:“這次的事情過去,殿下就不要再去招惹那李諾了,聽說李玄靖又從陛下那裏給他討了一塊免死金牌,反正他已經修不成法家,同樣的招數,對他已經沒用了。”


    漢王世子點了點頭,說道:“就聽你的吧。”


    喝了兩杯酒之後,他還是難以抑製住心中的疑惑,看向林庭,問道:“不過,你到底是怎麽做的,朝廷和明鏡司,竟然一點兒問題都沒查出來……”


    見他追問再三,林庭猶豫片刻,也不再隱瞞,問道:“殿下可知,諸子百家中,有一家,名為縱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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