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老百姓不清楚簽約為什麽要印指印,隻知道這是傳統,聽大老爺們的話,一直那麽做。


    但其實,是古人知道指紋,掌印獨特,具備身份確認和契約效力。


    這樣的事不讀書,不識字的老百姓不知道,不識廣的地主員外不知道。


    但韓世庭,不可能不知道。


    他也是個讀書人,而且做大朝訟師是有要求的,也要是個秀才。


    雖說狀元相當於大學生。


    但以大朝的教育普及而言,秀才已經相當於我們那裏的大學生。


    更何況他又是訟師,不可能不知道在大朝案件中,有很多應用到指紋,掌印的案子。


    他需要知道,才能鑽空子。


    除非,他到目前為止接觸到的,都是昏官,貪官,懶官。


    才讓他這個訟師順風順水。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他認為我也是無知婦孺,不知道這件事,好糊弄。


    畢竟在大朝,無知是女人的一種常態。


    女子不能讀書,不讀書又怎麽掌握知識?


    他們一邊罵女人無知,一邊又不允許女人讀書,這是一件多麽無知和矛盾的事。


    參與指紋提取的百姓們現在也站在大院裏,和韓世庭一起圍觀別人的指紋,嘖嘖驚歎。


    “還真沒一個一樣的。”


    “你看你看,你這指紋是這樣轉的,我是那樣轉的。”


    “哈哈,聽說你這樣的有財運。”


    衙差們也看著彼此討論


    我也看向秦昭:“看看你的。”


    秦昭攤開掌心到我麵前,我也攤開我的,我們兩個一起看。


    秦昭認認真真看著我們的指紋,像是做實驗的科學生,跟我輕聲探討:“你說指紋能不能偽造?”


    我想了想:“什麽都能造假,隻要有心,人都可以假扮,就像徐廣財假扮孫仟,隻要拿著他的私章,穿上貴公子的衣服,帶著富貴這樣的仆人,誰會懷疑?”


    秦昭擰眉深思。


    在這個時代,指紋很難提取記錄,查驗也很麻煩,因為沒有統一的數據庫。


    也就是,今天這樣的案子,如果發生其中一個指紋擁有者找不到的情況,就很難判定。


    而在這樣的時代裏,找不到才是常態。


    不止如此,如果鐵柱爹的屍身手指腐爛了,無法提取,今天這案子也是懸。


    就在這時,林嵐回來了,鬆鶴顏提著她的工具箱緊跟她的身後。


    “林仵作回來了!”老百姓們紛紛自覺退場,現在他們看林嵐的目光裏,也多了分敬重。


    朱員外開始擦汗了。


    林嵐將提取的指紋呈上我的公案。


    韓世庭的神情倒是恢複平靜,折扇慢搖,鎮定怡然,像是已經知道了結果。


    我拿起李鐵柱父親的手印:“這就是林仵作從李鐵柱父親那裏提取的指紋,現在,我們將它與朱員外帶來的兩張字據上的指紋作比對。”


    秦昭也舉起那兩張字據。


    我將指紋和他字據上的指紋放在一處,明顯的不同!


    “大家看到了,李鐵柱父親的指紋,與這兩張字據上的指紋無論大小,還是紋路,完全不相同!”


    李鐵柱含淚激動地握拳,大大鬆了口氣。


    我看向朱員外,厲喝:“朱大方!這兩張字據上的指紋,是誰的!”


    朱大方一直擦汗。


    林嵐冷笑:“朱員外,你虛汗出的厲害,我看你是心腎兩虧,趕緊看看吧,否則,我擔心你有性命之憂。”


    “啊!”朱員外被林嵐這句話給嚇到了,匆匆看韓世庭。


    韓世庭此刻卻像是置身事外的觀戲者一樣,嘴角含笑,低垂目光。


    朱員外得不到場外援助,更加慌亂。


    我將兩張字據拍在公案上:“朱員外,剛才留指紋時,你為什麽不留一個?”


    “我,我,我……”朱員外已經不知所雲。


    我厲喝:“來人!給朱員外留個指紋!”


    “是!”


    周勝鄭廣上前,按住朱員外的大拇指就按在那張長長的指紋紙上。


    一個指紋提取,周勝裁下放到我的麵前。


    我將指紋和字據上的一比對,事實已經昭然若揭!


    我舉起麵前這三個一模一樣的指紋:“大家看到了,朱員外的指紋,和這兩張字據上的指紋一模一樣!所以,事實是,朱大方為騙取李鐵柱田地,偽造了兩張字據!”


    “朱員外!你心也太黑了!”李鐵柱氣哭,“今天要不是大人明察,我們家的地就被你騙去了!”


    “撲通!”朱大方嚇得立刻下跪,“大大大大人,小小小人也是一時財迷心竅,小小小人錯了,小人地不要了,小人也不要賠償了……”


    “哼。”我冷笑一聲,“朱大方,今日你進了我的衙門,你以為你認個錯,說不要就能走了?朱大方,你罪犯誣告!偽造字據!欺詐等多條罪狀!你知不知!”


    “啪!”我驚堂木重重拍落,嚇得朱大方臉直接白了。


    “本官看你這事兒辦得也不像是第一次,來人,去朱員外家把那些字據都找出來,看看還有沒有偽造的!”


    我令簽丟出,楚依依飛身接住:“是!”


    她最喜歡抄家,可惜,沒機會。


    “不!不要!不要啊——”朱員外驚恐地大喊,但攔不住依依的大步流星。


    “好!大人做得好!”


    李鐵柱又哭了:“大人你真是大好人……我們那兒聽說有不少人被他騙走了地……大人您可一定要幫大家拿回地啊——”


    李鐵柱跪下來,給我猛地磕頭,竟是替那些他甚至都不認識的人。


    丁叔趕緊上前扶起他,好言安慰。


    “完了……完了……”朱員外癱軟在地上,忽然眼一翻,昏死過去。


    林嵐上前看了一下,依然表情平淡:“沒事,死不了。”


    既然死不了,就不管他了。


    韓世庭卻在這時,又細細觀察起林嵐來。


    他一看林嵐,坐在旁邊的鬆鶴顏目光就陰沉了。


    我也細細觀察韓世庭一會兒,朝秦昭招招手。


    秦昭也正沉沉盯著韓世庭,他俯身到我耳邊。


    我對他低語:“韓世庭……今天該不會是來摸我們底的吧。”


    秦昭直接點頭,果然,他也是那麽想的。


    韓世庭今天就沒打算認真幫那個朱員外打官司。


    朱員外是他進入我們衙門,可以好好觀察我們每個人的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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