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巧,“鶇林”跟“鶴林”兩個雅間同在錦泰飯店的七層,中間隻隔了幾十米的距離。


    從鶴林出來過後,程菲隨手抓了個服務員問路,終於在對方的指引下成功來到本次相親之旅的正確目的地。


    敲門進去,坐下來,正式開相。


    “你好程小姐。”正牌相親哥溫文爾雅,“聽張阿姨說你在電視台工作,應該很忙吧,希望今天這頓飯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我平時是比較忙……”畢竟讓對方幹等了半個來小時,程菲心裏頗有幾分過意不去,沒提自己走錯包間的事,隻是露出個歉意笑容,道,“不好意思,今天讓你久等了。”


    “不礙事。”


    張阿姨和程母年輕時都在濱港擀麵廠工作,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當然不會胡亂給程菲介紹一些阿貓阿狗。


    經過一番簡單的溝通,程菲得知,今天的正牌相親哥姓吳,叫吳旭,家庭條件和張阿姨所說的沒什麽出入,人長得也還不錯,高高瘦瘦,衣著得體,屬於清秀掛的那一類帥哥,目前在家裏的物流公司上班。


    客觀評價,吳旭顏值過關家境優渥,整體情況還是很可以,屬於在相親市場裏很吃香的類型。


    看得出吳旭對程菲頗有好感,用餐過程裏,他的話題始終圍繞著程菲,一會兒問問她平時有哪些愛好,一會兒又問問她的擇偶標準具體如何。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程菲對這位正牌相親哥不來電,對吳旭的興趣還不及桌上那份醬爆牛肚。一頓飯吃完,她甚至連主動加一個對方微信的想法都沒萌生。


    晚上八點多,這頓相親飯局進入尾聲。


    吳旭起身走出雅間,去找服務員買單。


    程菲吃飽了,拿消毒毛巾擦了擦嘴,拿起手機看時間。點亮屏幕的同時,正好就收到了閨蜜溫舒唯發來的微信消息。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剛拍完這一期的視頻,累死我了。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你不是說要和相親對象約飯嗎?怎麽樣?滿意不?


    程菲抿唇揚了揚眉,隨手回複:當朋友還是沒問題。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奇葩?


    程菲:不是。我的問題。


    程菲:小夥子挺好的,單純沒感覺。


    溫舒唯和程菲是穿一條褲子的好基友,對彼此的脾氣性格都了解得很。見程菲這樣回複,溫舒唯也沒過多追問,隻回了她一個“okk”。


    就在這時,吳旭買完單回來了。


    他似乎有點緊張,兩隻白淨修長的手對搓了兩下,然後才幹咳一聲,鼓起勇氣般提議:“程小姐,不知道你待會兒有沒有其他安排?最近院線的新片挺多的,不如我們一起去看場電影?”


    “電影就不看了吧。”程菲客氣地拒絕,如實說,“昨天晚上我加班太晚,沒有休息好,想早點回家睡覺。不好意思啊吳先生。”


    吳旭聽完,神情明顯有些失望,但很快又調整過來,笑著回答:“哦,這樣啊,沒事兒,那就下次。我這就送你回家好好休息。”


    程菲:“你不用送我。這兒離我家也不遠,我坐地鐵或者打車都很方便。”


    吳旭再次被拒,愣了下,還是不死心:“這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一個人,萬一遇到危險怎麽辦?還是我開車送你吧。”


    “現在才八點多,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的。”程菲臉上雖然帶著笑意,拒絕的態度卻也堅決,“就不麻煩你了。”


    吳旭沒轍了,隻好失落地點點頭:“好吧。”


    拒絕完吳旭,程菲的視線便從吳旭身上收回來。她想起什麽,又低眸打開手機上的支付app,眼也不抬地對吳旭道:“對了吳先生,今天晚上吃飯多少錢?我轉你一半。”


    聽完程菲的話,吳旭整個人都是一愣,旋即便有幾分哭笑不得:“我一個大男人,和你吃頓飯還要跟你aa製,那不成笑話了。”擺擺手,“不用。”


    程菲本來還想堅持的,但架不住相親哥推辭再三,最後隻能放棄。


    程菲說:“那今天就謝謝你了,再見。”


    說完,她起身,頭也不回地從鶇林雅間離去。


    *


    一晚上連見“兩個”相親對象,程菲頗有幾分心力交瘁,隻想趕緊回家倒頭補覺。然而剛走到電梯廳時,一陣憋脹感卻忽然從小腹處傳來。


    都怪剛才那道蓮藕湯太好喝,她連喝三碗,此時膀胱告急。


    程菲隻好先去找洗手間。


    錦泰飯店每一層都有洗手間,位置在走廊通道的盡頭處,旁邊就是安全通道的樓梯間。


    不一會兒,程菲上完洗手間出來了。


    她用烘幹機將雙手烘幹,對著鏡子習慣性地整理了一下頭發,然後便準備原路返回,回到電梯間去乘電梯。


    誰知剛走出幾步,耳邊卻冷不丁響起道男聲。


    “親相得怎麽樣。”音色低沉清冷,每個音節都漫不經心,懶綿綿地飄進她耳朵。


    程菲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被嚇一跳,猛地轉過腦袋看向聲源方向。


    是安全通道的樓梯間。


    防火門半掩著,光線昏暗幽昧。


    一道高個兒人影倚牆站著,左手轉著白玉珠,右手夾根煙,猩紅的光點忽明忽滅,五官輪廓均籠在唇間溢出的白霧裏,極不清晰。


    但程菲已經知道對方是誰。


    “周先生?”


    因為太過驚訝,程菲沒控製好自己的語音語調,愕然已經流於表麵,脫口而出,“黑燈瞎火的,您在這裏幹什麽呀?”


    扮鬼嚇人嗎?


    周清南指尖夾煙,側過頭來瞧她,回答:“等人。”


    程菲聞言,突地愣住。


    等人?該不會是在等她吧?


    什麽意思。剛才那杯奶茶沒讓這位大佬消下去火,所以在這兒堵住她,準備給她來頓胖揍以泄心頭之恨?


    想到這裏,程菲霎時緊張起來,瞪著他磕磕巴巴道:“我先跟你說,這裏是星級飯店,正規場所,一棟樓幾百個監視器,你做任何事情之前最好考慮清楚。”


    周清南一挑眉:“威脅我?”


    “……那也不是。”程菲被嗆了下,很識時務地搖搖頭,予以否認。


    這女孩子的表情豐富,偶爾的神態也頗具喜感。


    周清南盯著程菲看了一秒,眼睛裏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然後便低眸,往旁邊的垃圾桶裏撣煙灰,很隨意地又再次開口,道:“剛才我看見你那相親對象了。”


    程菲:?


    “長得還可以,就是氣質不怎麽樣。”


    程菲:???


    程菲眉心不可控製地打起一個結,忍不住道:“你怎麽知道我相親對象長什麽樣子?”


    周清南臉上沒什麽表情,說:“你前腳剛從鶇林走,他後腳就出來了。”


    程菲腦子有點亂,眉頭也跟著越皺越緊,嘀咕著道:“我跟你說過我相親的雅間叫鶇林?”


    “沒說過。”


    周清南抽了口煙,慢條理斯地說,“這家店鳥字旁的雅間總共就兩個,除了鶴林,當然就是鶇林。”


    ……行吧。


    看不出來,這位社會大佬還有點文化在身上,跟程菲刻板印象裏,那種隻知道打打殺殺大字不識一個的古惑仔群體挺不一樣的。居然認識“鶇”字,了不起。


    不過。


    請問大佬您是閑出屁了嗎,居然跑到她麵前蛐蛐她的正牌相親哥?人吳旭招他惹他了?


    程菲有點為吳旭小哥不平,禁不住道:“你別這樣說我相親對象,人家是個好人。”說著,她微頓了下,聲音更小地低低吐槽,“而且,人家氣質再不怎麽樣,好歹靠譜,有個正經工作,你也不想想自己是幹什麽的。”


    程菲後麵的這些話音量實在太小,跟蚊子嗡嗡叫似的。周清南聽後,轉白玉珠的動作倏忽慢幾分,眯了下眼,“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


    程菲幹笑兩聲擺擺手,飛快改口,“我說這會兒天色也不早了,周先生您這樣的大忙人,每天日理萬機業務繁忙,實在沒必要在這兒堵我路,趕緊回去歇著吧,我真不值得您浪費時間。”


    話音落地,周圍驀地一靜。


    周清南一雙淺棕色的桃花眼直勾勾盯著程菲,眼神好整以暇裏蘊出幾分興味兒,不知所想。


    就在程菲半天等不來對方回應,都有點兒不耐煩了的時候,又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卻從洗手間的方向傳來。


    她怔了怔,條件反射回過頭。


    見來人身形魁梧冷麵寒眼,是那位凶悍又高冷的刀疤哥。


    程菲:“……”


    什麽叫自作多情?什麽叫自我感覺良好?什麽叫小醜竟是我自己?這就是了。


    搞半天,人家根本就不是在這兒等她!


    程菲結結實實地尬住了。腳趾幾乎在地上摳出一套豪華大別墅,抬手默默捂住整張臉,無言以對。


    幾米遠外。


    剛放完水出來的陸岩正低著頭回信息,回完,收起手機一抬頭,一眼就看見了杵在他老板跟前的漂亮小姑娘。


    隻見他老板耷拉著眼皮一瞬不眨地盯著人姑娘看,好像把那女孩兒都瞧得不好意思了,兩隻小手捂臉蛋,腦袋幾乎埋進胸口裏去。


    情景格外曖昧。


    陸岩深沉地眯了下眼睛,短短幾秒間,他腦海中浮現出幾個大字:告白現場。


    什麽情況。


    他家老大相親失利惱羞成怒,準備對小姑娘霸王硬上弓了?


    陸岩此時滿腦子都是《黑/幫老大愛上我》之類的古早小言強取豪奪戲碼。


    半秒後,陸岩慎重地走過去,對著周清南試探地招呼了一聲:“老板。”


    周清南的目光依然落在眼前的姑娘身上,目光耐人尋味。


    他就那麽安靜又散漫地盯著她,定定看了好一會兒,而後踏著步子不緊不慢地走過去。


    程菲從始至終沒勇氣再抬頭,垂著眸讓路。


    對方便側身繞過她,離開。


    直到發覺落在頭頂的眼神徹底消失,程菲方沉沉地吐出一口氣,如蒙大赦,放鬆下來。


    她轉頭抬眼,望向周清南的背影,還有幾分心有餘悸。


    背後,陸岩已經提步跟上,經過程菲時瞥了她一眼,冷冷吐出三個字:“沒眼光。”


    程菲:?


    程菲一頭霧水,最終隻能抬手撓撓腦袋,茫然地目送二人組離去。


    *


    夜色轉深,斑斕燈光照亮整座濱港。


    黑色越野車在馬路上飛馳。


    駕駛室裏,陸岩一言不發地開著車。


    周清南神色冷峻地坐在後座,一雙大長腿隨意交疊,眉眼低垂,正把玩著掌心裏的小玩意兒。


    這東西十分小巧,三角形的卡片樣式,明黃底色上寫著一些梵文和漢字,看著像枚護身符。


    陸岩餘光一瞥,看見周清南手裏的玩意兒,不禁有些詫異,心想,剛才老板不是專程等在那兒還人姑娘東西麽?這護身符怎麽還了半天,還在老板手裏。


    陸岩暗自琢磨著,說:“老板,那女孩兒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看不上咱們這種人也正常。你想開點。天涯何處無芳草。”


    須臾,周清南收起護身符,閉眼捏了捏眉心:“陸岩。”


    “嗯?”


    “少他媽看點兒言情小說。”周清南說,“我今天心情一般,當心挨揍。”


    陸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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