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月波點點頭,朝那從側門出來的警察走去,幾番交談下來,他臉上的神色漸漸嚴峻。


    “店裏究竟出什麽事了?”鍾旭湊上來盯著若有所思的丈夫,“為什麽阿鏡和老闆哭成那樣?”


    “莎碧娜死了。”


    丈夫短短的一句話不啻為重磅炸彈。鍾旭愣了愣,喃喃道:“今天早上她還跟我說要請我吃葡萄甜餅……怎麽就……”


    “她丈夫報的警。就在我們回來前的兩個鍾頭,他在地窖裏發現了妻子的屍體。”司徒月波嘆了口氣。


    “謀殺?”鍾旭的直覺很肯定地告訴她,這總是樂嗬嗬的老太太不可能自殺,越想越覺蹊蹺的她抬腿便向側門走去,“我去看看!”


    體壯如熊的警察攔住了她,然後邊沖她擺手邊吐出嘰裏呱啦一大串鳥語。


    司徒月波攬住妻子的肩膀,先拿德語向警察致歉,然後跟鍾旭說:“別胡鬧了,命案現場除了警務人員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進入。他們正在等同事支援。”


    以鍾旭的性格和體內那又開始蠢蠢欲動的“職業病”,讓她對一樁命案不聞不問,比餓死她還難受,何況死者還是個對自己那麽好的人,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不插手。


    她抬起頭,倔強的目光死死瞪住司徒月波的眼睛,肩膀也用力扭動著,想掙脫他的製約。


    作為夫妻,司徒月波哪裏會不知道妻子此刻在想什麽,他對警察感激地笑笑,然後硬拖著鍾旭走到一旁,壓低聲音道:“你這莽撞丫頭!要胡鬧也不是現在!”


    鍾旭眼珠一轉,即刻會意。以她的本事,要避開區區幾個警察的視線進入地窖,著實易如反掌。定定神,她越過依然不肯散去的看客,走到還在黯然抽噎著的阿鏡身後,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阿鏡說,莎碧娜待她像女兒一樣好,如今她突然殞命,也難怪阿鏡傷心若此。鍾旭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阿鏡的肩膀,然後又朝深陷喪妻之痛的老闆投去同情和安慰的一瞥。


    阿鏡慢慢抬起臉,回過頭,拿起還捏在手裏的勺子,哽咽著說:“下午……下午她還手把手教我熬一種新的湯,用的就是這把勺子……她說這是她用得最久,也是最順手的一把……”


    鍾旭看到一雙腫成桃子的眼睛,還有那一臉在燈光下閃爍著淒涼光彩的淚水。嘴唇動了動,她低聲對阿鏡道:“節哀……”


    除了這兩個字,她還能說什麽呢?!走回到司徒月波身邊,她的心情無比低落,暗自咬牙道:“如果是謀殺,我不會放過那兇手。”


    司徒月波把她攬到懷裏,輕撫著她的後腦勺,心想,這次怕是再找不到理由阻止她了。這樁命案,著實發生得太過突然,盡管還沒有介入其中,甚至連莎碧娜的屍體也沒有看到,他已然覺察出一絲詭異的蹊蹺。


    屬於他們二人的甜蜜旅行,從此刻起,沾染上了一絲惹人討厭的血的味道。


    看客們的嚶嗡聲還在繼續,一個穿著背帶褲的粗壯男人在胸口劃著名十字架,同身邊那抱著嬰兒的紅髮婦女不安地竊竊私語,另兩個戴著絨線帽子的老夫婦也顯露出對他們談話的濃厚興趣,加入其中,不時插上幾句。每個人的臉上都因他們的談話內容而閃過同樣的疑惑與惶恐,一場自發形成的討論越來越熱烈。


    這些神態各異的旁觀者,大部分都是附近的居民,在閑時晃悠到森林旅店來拉拉家常,喝點醇美的葡萄酒再品品莎碧娜製作的可口點心,是他們最愜意的享受。


    或許是因為不安甚至害怕,他們的談話聲雖然還算正常,音調卻像被低溫凍過了一般顫抖而斷續,似在談論一些不可被人言的禁忌。而他們誰也沒有對身邊的司徒夫婦有什麽避諱,下意識以為這對中國人的德語水平還沒有好到可以完全聽懂他們的話。


    司徒月波靜靜地聽著他們蹦出的每一個單詞,嘴角泛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2


    時間過去了一個鍾頭,兩個警察等待的支援部隊還未到來。兩個人做完了基本的詢問筆錄後,守在側門入口,神色凝峻。作為常年在一個偏僻地區執勤的小警察,跟爆米花薯條打交道的機會比跟死屍多得多,除了等待支援,保護犯罪現場便是他們唯一的任務。


    看客們基本都散去了,回家的回家,幾個看熱鬧的美國人,也是除了司徒夫婦外住在旅店裏的唯一一群客人,也上樓回房。鍾旭和司徒月波則幫著阿鏡把傷心欲絕的老闆扶回房休息,又對阿鏡勸慰一番後才離開。


    從他們的房間出來,經過側門,鍾旭瞟了那守在門口的兩位門神一眼,心裏暗暗有了打算。


    回到房間,鍾旭迫不及待地從一大堆行李中翻出一隻黑色的精巧皮箱,從裏頭取了兩支毛筆和一個迷你的調色盒狀物出來,又從皮箱夾層裏掏出一遝裁成三寸見方的紅色紙片,然後抓著這些小玩意兒走到梳妝檯前坐下,打開調色盒,露出兩個正方型小格,裏頭分別盛著金、黑兩色顏料,舉起毛筆,她毫不猶豫地蘸了滿筆的黑色,俯首在紅紙上龍飛鳳舞地寫畫起來。畫好幾張黑的,又換筆蘸了金色,繼續畫。


    司徒月波坐在床邊,極耐心地看著陷入“工作狀態”的妻子,估摸著她快忙完的時候,問:“老婆,這裏的房子大都是木質的,燒掉毀掉很容易的。那個,你搞出來的產品,破壞力有幾級?”


    鍾旭停下筆,滿意地抓起這把她特製的家傳靈符,轉過身看著丈夫,自信一笑:“放心,我現在隻是要找個既能進地窖又不被人發現的方法而已。就算被我找到兇手在旅店裏,我也會小心應對,不會毀掉這麽精緻的建築。”末了不忘賞他一記白眼,“你老婆又不是推土機變的!”


    “先提醒一下比較好,你又不是沒前科……”想到從前為了降伏一隻惡靈,他的彪悍妻子把他的公司總部搞得滿目瘡痍慘不忍睹,司徒月波忍不住嘀咕這一句,繼而正色問,“說吧,你打算怎麽避開那兩個警察的耳目。需要我幫忙麽?”


    拈起兩張寫滿黑色符文的紅紙,鍾旭秀眉一挑:“迷魂符。”


    “新產品啊,以前似乎沒見你用過。”司徒月波撓著鼻子,想像著這兩張薄紙會帶來怎樣的威力。


    鍾旭把符紙收起,走到他身邊說:“我又不想那兩個警察有任何損傷,用迷魂符遠比給他們兩拳溫柔得多。不過等下的確要你幫我一個小忙,我才好下手。”


    “沒問題。隻要不玩暴力不犧牲色相。”司徒月波壞笑。


    “你還有心思調侃我!”鍾旭給了他一記粉拳,旋即像想起了什麽,問,“剛才那幾個看客嘰嘰咕咕說什麽?我看他們的表情似乎不太對頭。”


    司徒月波想了想,說:“他們說,別墅又出現了,修道院也關不住王儲和瑪麗。他們的報復又開始了。嗯,大概就是這些,沒頭沒腦的,不知道什麽意思。”


    “王儲?!瑪麗?!別墅?!”鍾旭挑出了關鍵詞,一拍手道,“對了,你白天不是跟我說過,什麽王朝繼承人在邁爾靈有一座狩獵別墅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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