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旭搖頭,未做任何思考,從剛才到現在,除了司徒月波本身,她沒有在這個地方觀察到感覺到任何值得警惕的疑點。


    “為什麽我沒有看到這裏的……居民?”她四下看去,除了建築,還是建築,沒有看到半個移動的物體,仿若空城。


    “嗬嗬,因為你還不完全屬於這裏啊。”他笑答,“所以,冥界的東西,你現在看不完全,包括潛藏的危險。”


    鍾旭皺皺眉,硬邦邦地說:“完全不完全我不在乎,我隻要弄明白我心中所有的疑問。你能不能不要再顧左右而言他,直接講重點不行嗎?”


    “哈哈哈哈。”他不禁朗聲大笑,“你跟鍾馗老鬼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一點麵子都不給我。”


    “有什麽可笑的?”鍾旭黑著一張臉,被他的笑聲弄得無所適從。


    “我笑我堂堂冥王,卻一再栽在你們兩個姓鍾的傢夥手上。”司徒月波撓撓鼻子,看著她,隨即止住了笑聲,語調平靜而隨意:“當年,鍾馗在皇帝麵前當殿自刎,此人身上正氣凜然,卻又煞氣沖天,到了冥界也不曾消減半分,確是一個百年不見的伏鬼奇才。正好當時有個閻羅之位出缺,我有意讓他接手,想他必定能成我的得力臂膀。誰知道你們這位老祖宗一口拒絕,說什麽官場黑暗,他鍾馗不論生死,永不出仕。他不肯領受我的這番好意也就罷了,連我親自為他物色的絕好投胎機會也不理會,終日遊蕩在陰陽兩界,說什麽不斬盡天下妖魔誓不罷休,還說什麽鬼由心生,心懷鬼胎之人更該殺,所以他不但斬鬼,人間的貪官汙吏大奸大惡之徒一旦被他撞上,也必死無疑。另外,他還不忘尚在陽間的妻兒,經常趁夜回去探望,還悉心教導他的兒子各種伏鬼之術。一時間,他種種作為與極高的曝光率令到世間眾人將他奉為神明,還以‘鬼王’之名尊之。這老鬼,完全視冥界種種規矩為無物,更不將我這個冥王放在眼裏,我行我素。最初我本著惜才之心,對他睜隻眼閉隻眼,反正他對付的鬼物,放在我手裏也同樣是被打進鬼獄永不超生,這也算是為我分擔工作了,所以也由著他去了。唉,卻沒想到我對這位‘無冕之王’的放縱,引出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司徒月波言之鑿鑿的講述,讓鍾旭不由自主地聽入了神,沒有想到,傳說中的老祖宗,竟然與他有過如此奇異的一段歷史,他的娓娓道來,讓那麽遙不可及如神話一樣不敢相信的往事這般真實地顯現在自己的腦海裏,而當聽到他說到“天大的麻煩”時,她心下一緊,脫口而出:“你說的麻煩,莫非跟我們鍾家的鎮天印有關?”


    “是。”這回,他沒有任何否認的意思,“那一次,一隻厲鬼因為當值鬼差的疏忽,從鬼獄裏脫逃而出,我恰恰巡遊在外未歸,鍾老鬼知道了,又擅自作主,一路追蹤厲鬼而去。等到我接到稟告,趕回事發地時,他們兩個已經在冥界的入口處鬥得不可開交。那惡鬼也是個有點本事的角色,鍾老鬼一時竟無法將它擒下,我正要出手,你們那位脾氣暴躁的老祖宗已經搶在我前頭,用盡全力一劍朝那鬼物劈去,也許他一時情急,竟然失了手,不但沒能擊中對手,他那一手沒輕沒重的蠻力反而將隔開人界與冥界的結界擊穿了一個大洞。如此失誤,非同小可,一旦不能及時封堵,冥界裏處心積慮想逃脫束縛的惡鬼們就能藉此大舉沖回人界興風作浪,若事態發展至此,即便我身為冥王,也無法挽回。”


    “所以……所以老祖宗用自己的精魄化成了四方鎮天印,堵上了這個大洞?”沒費多大勁,鍾旭就想到了這一點。


    “唯一的辦法。”他遺憾又無奈地點點頭,“不過,鎮天印裏隻有鍾老鬼的兩魂六魄而已。”


    “兩魂六魄?”鍾旭一愣。


    “剩下的一魂一魄,用來生成了一個連我也破解不了的咒念。”司徒月波回過頭,微笑著盯著鍾旭,“就是你一直佩戴的那塊護身符。鍾老鬼臨去之前,將咒念刻在牛骨之上,交給了家人,要他們世代相傳,此物能保鍾家上下平安。”


    “你說的咒念,就是,就是……”鍾旭恍然大悟,吃驚地捂住了嘴。


    “不錯,冥界中人,永遠傷不得鍾氏後人性命,除非,你們甘願自行放棄。”司徒月波故作頭疼狀,繼續道:“所以,不論你們鍾家的成員被鬼物傷得多嚴重,都不會有生命危險。不到壽終正寢,誰也動不了你們半根汗毛。鍾老鬼這招委實厲害,護了你們生生世世,卻把我給害苦了。”


    “原來那護身符後的經文,是這個意思……”鍾旭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但是又無法完全確定,口氣不再像先前一樣硬朗,“但是,鎮天印現在出問題了。”


    “不是現在,”他伸出手指左右晃了晃,“而是在兩百年前,鎮天印就出問題了。”


    他輕鬆一句話,鍾旭目瞪口呆。


    “改朝換代,殺戮征戰,人類一次又一次的自相殘殺,使得冥界滿心怨念的冤魂一日多過一日。鎮天印的承載力並非無限大,怨靈們妄圖殺出冥界的念力越來越強,當這種力量積累到足夠的時候,鎮天印早晚被沖毀。此封印一毀,唇亡齒寒,冥界所有防護都會隨之消失,包括羈押眾惡鬼的鬼獄。事實上,兩百年前的時候,鎮天印的南方部已經出現了裂縫。”司徒月波頓了頓,臉上仍是波瀾不驚,“還好發現及時,我把那裂縫給補上了。”


    “你?!”鍾旭雙目圓睜,“鎮天印歷來都是由鍾家後人守護的,每個十年之期我們都會以自己的血液鞏固封印,你又不是鍾家人,如何能修補?!”


    “哈,聽你的口氣,活像我搶了你們天大的功勞一樣。”司徒月波言帶調侃,道:“你自己也說了,你們的力量,充其量也隻是鞏固‘罷了’,鎮天印若真出現了裂縫之類的大問題,就算你們鍾家上下把血流幹了,也無法‘修補’,懂嗎?!當初鍾老鬼給你們定下的十年之期,初衷也不過是希望借你們的力量,保養好鎮天印,就算不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至少也能延長封印的壽命,不至於被一舉擊潰。”


    “那,那牧場,在牧場出現的,移位的北方部又是怎麽回事?”鍾旭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問道。


    “我幹的。”司徒月波指指自己,輕笑,“不久之前,北方部也出了麻煩,我一時無法彌合,隻得將此部分封印移到牧場,引你們一家到那裏,借你奶奶的力量,在北方部上暫時布下一個新封印,雖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起碼可以延緩裂縫擴張的速度,讓我有時間完成剩下的計劃。”


    “你……”鍾旭眉頭一緊,除了個你字,再說不出其他。


    現在才知道,自己那場獨特至極的婚禮,竟也是他“計劃”中的一個步驟。雖然已經了解個中緣由,但是被所利用的感覺仍令鍾旭鬱鬱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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