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旭的心,突然空了,許飛短短幾句話,把她一貫堅強的心髒掏得空空如也。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形將消失的幽靈,強忍著虛弱又難過的身體,她問:“後來呢?她是怎麽……怎麽……”


    那個“死”字,鍾旭怎麽也說不出口。


    “離開你們之後,她曾想過遠遠離開這座城市,可是最終還是放棄了。她說,離你們近一點,起碼難過會少一點。為了養活自己,她進了這所醫院,當了一名護士,過著安靜又不起眼的平凡日子。如果,沒有後來的那件事,她也許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完一輩子。”說到這裏,許飛一直平放的手掌猛地攥成了拳頭,他轉過臉,盯著鍾旭問:“你住院時,是不是碰見過一個叫梁玉英的瘋女人?”


    瘋女人?!


    鍾旭立刻細細回憶,她的記性不差,很快就回想起的確有過這回事,當時好像還有人說這女人還是什麽院長夫人,自己還為世事無常而感嘆了一番。


    “我記得。”鍾旭點點頭,難道這個小插曲裏頭有什麽內情?!


    “這女人就是副院長張復田的老婆。”許飛直起身子,鬆開了拳頭。


    “我聽到你們不隻一次提到過這個人,張復田,究竟是什麽來路?”鍾旭剛才就想問這個問題,看來這個姓張的是個關鍵人物。


    “他……”許飛的臉色難看得厲害,墨綠色的眸子裏多了兩簇難以熄滅的火,“他和他的同黨們將無家可歸饑寒交迫的流浪者騙到醫院,麻醉他們,然後,就在這張手術台上,取出他們鮮活而健康的器官,出售給需要這些的有錢人。最後,再把這些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就地毀屍滅跡。”


    “天哪……”鍾旭根本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幹下如此慘無人道的勾當,她激動地喊:“難道沒有人發現嗎?沒有人報警嗎?他們在殺人啊!!”


    “嗬嗬,”許飛嘲弄似的一笑,“有多少人會關心那些露宿街頭不知來路,終日為一餐溫飽掙紮的小人物?如此大的城市,少幾個或者多幾個流浪者,誰又會留意?!更何況,他們很狡猾,辦事手腳極利落,又是醫院的上層人物,要想瞞天過海,並非難事。”


    “那……那……跟我姐姐有什麽關係?”鍾旭的兩條眉毛幾乎擰成了一股,“我姐姐”三個字脫口而出。


    “你姐姐無意中撞破了他們的獸行。”他眸子裏的火,有愈燒愈旺之勢。


    “他們就殺人滅口?!”鍾旭幾乎跳了起來,撞破這樣的事,除了被殺,她想不出還有什麽其他結果。


    “起初,他們是要拉你姐姐入夥的。”許飛的目光,一直不肯離開眼前的手術台,“她不肯。我不說你也明白,做下這個選擇的唯一後果,就是死。”


    鍾旭不說話,因為牙齒咬得太緊,連牙齦都疼了。


    “沒有超常的靈力也沒有過人的身手,你姐姐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也是在這張台子上,他們取走了她的眼角膜,腎髒,還有,她的心……”許飛的身體,第一次因為激動的情緒而微微抖動,他努力維持著已經到達低限的鎮定與理智,繼續道:“最後,把她一分為二,送進了醫院的焚化爐……”


    盡管現在的自己隻是一個沒有任何重量連魂魄都稱不上的虛幻的存在形式,鍾旭還是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真疼啊,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至於後來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許飛看著呆坐在地上,根本無法移動的鍾旭,不打算留半點供她喘息的機會,“張復田那夥人,本應死在那術士前頭。是你姐姐苦苦相勸,她知道若違背了旁觀者的規則,我的下場並不輕鬆。可是,就是這麽一個該死的猶豫,我放過了那幫畜生,也埋下了天大的禍根。到後來,醫院裏冤魂不散,怨氣日增,枉死鬼投胎無望,於是鬧得那群禽獸終日不得安寧,所以才找了術士來趨鬼。”


    “難怪……難怪你眼都不眨,就擰下了他的腦袋……”鍾旭抬起頭,有氣無力。她現在更清楚了,那無良術士雖然該死,可是如果他不是張復田請來的,或許下場不會那麽慘。積存太久太深的憤怒一旦被引爆,後果不堪想像,普通人尚且如此,何況旁觀者。


    “嗬嗬,”他冷笑,“是啊,我到底還是違背了我理當恪守的規則。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聞聽此言,鍾旭心頭一驚,莫非他說的是……


    她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走到他身旁,直視他的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抓了十個人。”


    “姓張的畜生?!還有他的同黨?!”她肯定自己絕對沒有猜錯。


    許飛搖頭:“他們這一夥,隻有六個人。”


    “六個人?那剩下那四個是……”鍾旭詫異地問。


    “四個有錢人。他們的健康,是從你姐姐身上買回來的。”他頓了頓,又道:“他們每一個都該死。不過,我要讓他們死得有價值一點。”


    不可遏製的怒意在鍾旭的心裏洶湧膨脹,連帶耳朵裏也嗡嗡作響。


    許飛說得不錯,這樣的人,哪一個不該死?!


    枉自己當時還為這十個人扼腕嘆息了一番,還為他們撥了報警電話。


    想在想來,可笑,實在太可笑,可笑得讓她想狠狠地煽自己兩個耳光。


    “這十個人,我把他們一 一扔到了石頭巷的舊樓裏,先很高興地欣賞著他們驚恐到極點的醜陋表情,然後細細切開他們頸部和雙手的動脈,再封進十口瓦缸之中。為了保證人血不斷精元不失,我必須以念力維持他們四十九日的性命。隻要你姐姐平安修過這四十九日,她就能擁有屬於自己的新的肉身。”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眼神複雜地盯著鍾旭:“一切都很順利。可是,到了第四十六天……你來了。”


    “第四十六天?!”


    發生在那個冬夜裏的幕幕情景霎時重現鍾旭腦中,清晰無比。


    “你的突然闖入,讓我措手不及。但是,如果我不是因為同時傷了十條人命招致元氣大損,那時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為了不功虧一簣,我布下幻境,希望以此拖住你,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元氣不濟,布下的幻境力量不足,竟被你的通靈硃砂一舉看破。”許飛無奈又遺憾地嘆了口氣,又道:“十幾年未見,你姐姐起初並不知道來人是你,出於自保的本能,她出手攻擊你,完全不知道她根本不是你的對手。我眼見你把你姐姐收伏,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一路尾隨你回到你家。還好,總算從你奶奶手中把她救了回來。”


    “你怎麽救下她的?告訴奶奶真相嗎?恢復她的記憶?”鍾旭追問。如果鍾老太跟她一樣,對鍾晶全無記憶,許飛又憑什麽讓老太太相信這個“從不曾謀麵”女鬼是她的親生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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