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你要再張嘴我就把你從樓上扔下去!!”大概被不聽他話的鍾晶給氣急了,許飛口不擇言地說。完全忽略了這樣的威脅放在一隻鬼身上並不奏效。


    “不是,我是讓你把它們放出來。”鍾晶指著後頭那隻術士留下來的黃布包,“都是些可憐人……”


    許飛緩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道:“放心,把你安置好以後,我就回來安置它們。”


    鍾晶這才放下心來,閉了眼靠在許飛肩上,再不言語。


    抱著鍾晶的許飛快步朝樓下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觀眾”的視線裏。


    這幕戲,結束了麽?!


    “我姐姐……做了什麽交易才換回……我的命??你們說的張復田又是誰??還有舊樓裏那十條人命,這到底……”回憶著剛才聽來的每一句話看來的每一幕情景,任憑她想破了頭,腦子裏仍然亂麻一團。現在的狀況,就是她已經了解了那些“點”,可是卻始終找不到那條可以把“點”串起來的“線”。


    “告訴我一切……真相。”她知道,隻有許飛能給她這條“線”,而他大費周章帶她來這個空間,最終目的不就是要給她這個真相麽。


    “你徹底相信了?!不以為這是我布下的又一個圈套?!”許飛不慌不忙地反問。


    “雖然我一直認為你人格有問題,但是這回,我信你。”從主觀上說,鍾旭相信自己的感覺,一路所見,是情深義重還是虛情假意,明眼人都該看得出來;從客觀上,不論是元氣還是靈力,已受重創的許飛根本不太有可能再以幻境來迷惑人心。所以,她對他早已不再有任何懷疑。


    “嗬嗬,我人格有問題。”許飛輕笑。片刻,他收起笑容,起步走到走廊右邊的一個房間前,然後回頭對鍾旭招招手:“過來。”


    鍾旭走上前,與許飛並肩而立:“幹嘛?!”


    “這房間是個適合講故事的好地方。”


    話音剛落,許飛便邁步穿進了房內。


    鍾旭不敢耽誤,趕緊跟上他一同穿進這扇附著黃鏽的白色鐵門。


    這個房間……鍾旭捏著下巴,四下打量。


    並沒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地方,除了一張舊舊的手術台和一堆廢紙雜物之外,再無其他,看起來像是個被廢置的手術室,普通之極。


    唯一不舒服的是,這裏頭沒有窗戶,很是憋悶。


    “你姐姐生前,是這個醫院裏的護士。”


    許飛入神地盯著手術台,鋪在那上頭的白布已經泛舊,皺巴巴的落滿了塵埃。他的目光,順著上麵每一條褶皺移動,延伸。


    她是這家醫院的護士?!


    吃驚之餘,鍾旭努力壓下想問問題的衝動,閉緊嘴巴,盡量拿出耐心等待許飛的下文。雖然心裏一直有不安有恐懼,可是她實在太想快些知道答案了。


    “你怎麽不問為什麽她會來到這裏呢?”見她忍著滿肚子疑問不說話的樣子,許飛一笑。


    “我在等你說啊!真是的,這個時候你還想賣什麽關子呢!”鍾旭覺得自己遲早被這個旁觀者弄到精神錯亂,在目前這種不容半點玩笑的情況下,他還能這麽不痛不癢。


    “你總是這麽急躁,所以,事情都被你搞壞了。”許飛搖搖頭,自語般喃喃道。


    “什麽?!”這句話鍾旭沒聽清楚,否則肯定又是一陣不依不饒的反駁。


    許飛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把目光移到了別處,道:“她來醫院,不過是尋一個棲身之所罷了。”


    鍾旭目不轉睛地盯著許飛的嘴唇。


    “你八歲那年身染重病,這個你是早就知道的罷。”許飛突然換了話題,口氣似問非問。


    “是,他們告訴過我。”她點頭。


    “他們還告訴你,是你父親尋來的藥草偏方救活了你。”他似乎對她的過去了如指掌。


    “嗯……他們是這麽跟我說的。”她頓了頓,馬上反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這個不是重點。”許飛毫不客氣地拒絕回答她末了的那個問題,沉默片刻之後,他繼續道:“你,真以為是那些藥草救了你的性命嗎?”


    “我以前一直是這麽以為。”她回答得很老實,“但是,現在不了,事情可能遠不是他們告訴我的那麽簡單。”


    “死馬當成活馬醫,嗬嗬,不是任何死馬都能有這樣的好運氣的。你也沒有。”他冷笑,“所以,你本該必死無疑。”


    鍾旭顧不得跟他計較他是不是在拐著彎兒的罵自己,隻是“必死無疑”這四個字攪得她後脊樑發涼,從小到大,經過的風浪不少,陷過的險境無數,可是不管情況有多糟糕,她總能安然無恙化險為夷。因此在她的潛意識裏,從來都把自己劃到很“命大”的那一撥人裏頭,並且還為此產生了一點莫名的優越感。可是這四個字的出現,卻在一瞬間把她的那點“優越感”擊得粉碎——如果,如果不是有人為自己做出了犧牲,那麽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鍾旭的存在了!


    一想到“不存在”這個概念,鍾旭的臉幾乎黑了。


    “是你姐姐,用她的身份,換回了你的小命。”他的冷笑一成不變,眼裏卻多了藏不住的遺憾與……憤恨。


    “我……我不明白你說的‘身份’……什麽意思?”鍾旭降低聲線,小心翼翼地問。導致她態度如此“謙和”的重要原因,是因為在那一剎那,從許飛的笑容裏,她突然清楚地感覺到他心裏揮之不去的恨意——對她的恨。


    “如果失去全部伏鬼的本事,從此淪為芸芸眾生之中的普通一員,還能算是個‘完全’的鍾家人嗎?”許飛把目光從她臉上挪開,俯下身,試著用手觸碰白布上的皺褶。


    “為什麽不算鍾家人?!不會抓鬼又怎樣?隻要她仍然是奶奶的孫女爸媽的女兒我的姐姐,隻要她身上流著鍾家的血,她就是我們家的一員,永遠也不會改變。”鍾旭當即給了許飛一個肯定的回答,他的問題委實怪異,因為不會抓鬼所以就不算鍾家人,這個因果關係未免也太牽強了點。


    許飛嘴角一牽:“那……如果她突然從家人、朋友……所有人的記憶裏消失了呢?幹幹淨淨,隻影不留,如同從來沒有降生過,存在過……”


    “你的意思是……”鍾旭以手掩口,眼內如有雷電閃過。


    “還不夠清楚嗎?!”許飛一動不動,身子俯得更低,略亂的頭髮垂下,遮住了臉龐,“失去所有超越常人的能力,失去家人朋友,從此改名換姓孤單一人,遵守著交易的規則,不得再見你們,哪怕遠遠一麵。‘鍾晶’這個名字,永遠不會再被你們提起……這就是你姐姐付出的代價,用她的‘身份’,換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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