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說不來,瞧瞧,多好玩!”古靈夕咧著油光可鑑的嘴直笑,又盯著櫻華手裏的糖葫蘆,說,“不好吃嗎?都走了半條街了,你還沒吃完。”


    “不不,很好吃,真的很好吃。”櫻華趕緊擺手,生怕她誤會,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第一次吃糖葫蘆。”


    “不是吧?”胡庭優把一大塊什錦涼糕塞到嘴裏,驚奇地看她,“你這麽大人了,第一次吃糖葫蘆?”


    鍾晨煊一笑,玩笑似地問:“羅德沒請你吃過麽?”


    五彩的燈光把櫻華露在外頭的右眼映得分外迷離,而她也像突墜入一個沒有方向的夢裏,迷惘地搖頭,喃喃:“他說過帶我來看,可每次都忘記了……”說罷,她又像突然驚醒的人,忙住了口,答非所問地連說,“沒什麽沒什麽……很好吃,很好吃!”


    一陣喧嚷的鑼鼓聲傳來,適時掩蓋了一場莫名的尷尬。


    古靈夕拽著櫻華鑽進人群,看夠了台上耍得正歡的猴戲之後,自己也跟個猴子一樣,靈巧地從人堆裏鑽了出來,哧溜一下竄到一個轉糖畫的小攤前,盯著那些插在稻草垛子上的,用紅糖澆成的小動物和植物,尤其是正中央那條精緻無比的飛龍,眼睛開始放光。


    “老鍾!給錢!”


    一晚上,鍾晨煊反覆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耐著性子走過來,摸出錢放在老闆麵前,鍾晨煊不屑地笑笑:“轉糖畫除了看運氣,還得看技巧。我估摸著你把我手裏的錢都花光,也轉不到這條龍。”


    “胡說!告訴你,我手氣好的很,我三歲就替我爹上麻將桌子,替他贏了一大把!”古靈夕朝他扮鬼臉,然後搓搓手,瞅準糖畫攤上那個畫滿各種動物的輪盤,把手指放在嵌在中心的竹製指針上,用力一轉。


    指針從飛快轉動到緩緩停下,古靈夕的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暗暗喊:“龍!龍!龍!”


    可惜,應了鍾晨煊的烏鴉嘴,指針瀟灑地越過畫著龍標誌的地方,不偏不倚停在一隻“桃子”前頭。


    “哈哈,桃子好啊,這是壽桃,姑娘一定長命百歲!”老闆喜笑顏開地舀起一勺糖汁,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倒出了一個寥寥幾筆的“桃子”,用竹籤串了,取下來交給癟著嘴的古靈夕手裏。


    “請你吃!”古靈夕把桃子塞到胡庭優手裏,不死心地說,“不行,我今天非要轉到那條龍!”


    說罷,她不由分說又動手轉起了指針。然後就看到她手裏陸續多出了“桃子”“小花”“小鳥”之類的最不值錢的糖畫,老闆則笑眯眯地給她算著,轉一手多少錢,轉兩手多少錢。


    在她轉出了第八個“桃子”的時候,鍾晨煊實在看不下去了,拉住她說:“小姐,等你轉到那條龍的時候,我也破產了。不如我來吧。”


    “你?!”古靈夕不相信地打量他,可是她實在太想要那條威風凜凜的金龍了,於是點點頭,“好,要是你幫我轉到那條龍,我……我請你吃桃子。”


    “好大方呀!!那個,好像你手上所有東西,都是我掏錢買的。”鍾晨煊白她一眼,抓住了她的手放在指針上,“我隻幫你這一次!為了我的錢包。”


    “嗯嗯,好好!”古靈夕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充盈於心房的開心不僅是他答應幫自己拿到那條龍,更大程度是因為,她喜歡他總是那麽暖的大手握著自己。雖然隻是轉動一枚小小的指針,但那種被保護被支持的安心感,更讓她動容。


    兩隻交疊在一起的手輕輕一動,一種同心協力的默契不期然自兩個人心底升起,盡管隻是為了拿到一隻糖汁做的金龍,但這感覺,不但古靈夕,甚至連鍾晨煊也覺得,很好。


    指針晃悠著旋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上頭。


    嘎吱一聲響,指針緩緩停下,箭頭端指著“龍”,分毫不差。


    “呀!中了中了!”古靈夕高興地拽住鍾晨煊大叫起來,一張臉興奮地像熟透的蘋果。


    從老闆手裏接過這條“價值不菲”的糖金龍,鍾晨煊頒獎一樣放到古靈夕手裏,調笑道:“你還真容易滿足,一條小糖龍就把你高興得連姓啥都不知道了。”


    “我天生不貪心!”古靈夕興高采烈地舉著糖龍,吃水不忘挖井人地連連跟他道謝,末了不忘感慨,“老鍾,多虧有你啊!”


    “嗬嗬。”鍾晨煊望著那張在半透明的糖龍後笑容燦爛的臉,淺笑之餘,竟覺得自己也滿無聊的,居然會幫這個傻丫頭去轉糖畫,然後在看到她為一條糖龍那麽開心時,自己居然也莫名其妙地高興。真是見鬼。


    櫻華看著他們倆,一抹羨慕的微笑浮現唇邊,轉瞬即逝。


    胡庭優則忙於解決古靈夕交給他的八個桃子,滿嘴糖塊,嚼得很是帶勁。


    這時,一陣喧譁從前方傳來,然後便聽到許多人大喊:“城隍老爺出來啦!”


    嗩吶鑼鼓頓時響成一片,八個精壯漢子,抬著朱漆加身的木桿,上頭架著一座布置講究的寬敞座椅,城隍老爺的塑像端坐椅上,上百個打扮成兵勇模樣的人,敲鑼打鼓在前頭開道,在人群的歡呼聲中,這一行人浩浩蕩蕩從城隍廟方向往這邊巡遊過來。


    “搞這個有什麽特別意義麽?”古靈夕擠在人群裏,一邊小心護著手裏的糖龍不被人群壓壞了,一邊問鍾晨煊,她實在不明白一個泥巴胚子,怎麽會有這麽高的待遇。


    “隻是個風俗而已。城隍老爺是老百姓心裏專管妖魔鬼怪的,有他在,就會庇佑人間不被邪魔侵擾。所以每次到他誕辰,老百姓都要為他慶祝一番,希望能沾點城隍老爺的威風,讓邪魔外道遠離自己和家人。”鍾晨煊扯著嗓子跟她解釋。


    聞言,古靈夕聳聳肩,嘀咕:“城隍就熱鬧成這樣,那冥王又算啥?怎麽沒聽到過冥王誕?!”真是應了那句“滿壺水不響,半壺響叮噹。”的老話,這些祈求城隍給他們帶來平安的老百姓,哪個又知道,在城隍之上,其實還有個堪比帝君的冥王,而且這個冥王還是她古靈夕的“表哥”,一想到這裏,她便覺得這世界真是無比奇妙。


    再看街道兩旁,城隍塑像經過的地方,都像約好了似地,整齊地擺出了各式銅盆,裏頭火焰高燒,許多人把一捆綑紮好的紙錢虔誠地往銅盆裏放,嘴裏嘟囔著祈求城隍老爺保佑之類的話。一陣陣冷風吹過,銅盆裏的紙灰飛出,卻並不是正常地四散而落,而是像遭了龍捲風一般,在銅盆上方有規律地打著旋兒。


    古靈夕定睛一看,那些銅盆周圍,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了一些半透明的男女,在那裏嬉笑著,做出你爭我奪的動作。她揉揉眼再看,確實如此,男女老幼都有,每個人的身體都是越往腳下越透明。古靈夕訝異地拉住鍾晨煊,踮起腳在他耳邊說:“我是不是吃壞肚子了?我好像看到那些銅盆周圍有好多看不到腳的人!”


    “你看到了?”鍾晨煊略是一驚,旋即又想起,她應該是看得到的,隨後無所謂地說,“就當你看不到吧。它們也是沾城隍的光,出來人間找點油水。一般不會造成危害。我會密切關注它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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