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驚異之色泛起在鍾晨煊的眼底。


    趙大嬸的眼皮下,不是眼球,而是一個黑暗充斥的洞,雖然小,卻幽深不見底,隱隱還可見到忽白忽灰的氣流在裏頭快速旋轉。


    突然,他觸到那黑點的手指,剎那間有被針刺入的痛麻感。


    他眉頭一皺,迅速抽回手指。而趙大嬸的左眼,並沒有因為失去手指的撐力而閉上,反而睜得比之前更大。與此同時,一股黑氣從裏頭噴湧而出,直上天花板,然後呈波浪狀朝四周迅速擴散。


    鍾晨煊心頭暗叫了聲不好。


    而那頭忙著鬥嘴的兩人,還沒看清楚這邊發生了什麽,便赫然發現天花板上下起了密密的“黑雨”——把整個天花板掩蓋得一絲不剩後,這些黑氣瞬間沙化,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和密度朝下墜落。


    “發生什麽事了?”


    胡庭優問出這句話時,他腰部以下的身體已經埋在了厚厚一堆黑沙之中。


    事實上,整個房間都被埋了起來。


    古靈夕的眼前全部是晃動不止的黑色,可是明明見到有沙落下,拿手遮擋,卻又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轉眼間,整個房間都被黑色填充地嚴嚴實實。


    鍾晨煊,還有近在眼前的胡庭優,都在這一場短暫的異變中失去了蹤跡。是他們消失了,還是自己被黑沙遮住了眼?!古靈夕心如鼓擊。


    如果真是沙子落下埋住自己,應該動不了也喘不過氣才對,可是為什麽自己還能行動自如,也沒有半點憋氣的感覺?!


    古靈夕摸索著,有些慌張地朝前邁出一步。


    “老鍾!!胡庭優!!你們聽到我說話麽?”她在黑暗裏小心挪動,呼喊著他們的名字。


    沒有任何回應。


    整個世界,似乎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怎麽回事?!為什麽全黑了?!誰搞鬼!!天花板漏了嗎?”因為不可抑製的慌亂,她口不擇言地亂喊一通。


    咻!


    兩個白白亮亮的東西不知打哪裏冒出來,從身側一左一右飛了出去。


    古靈夕定睛一看,是兩盞白色的燈籠,在半空中慢慢緩了速度,停在前方一個不近不遠的地方,兩圈雪白的光交織相映,給了黑暗唯一一絲光源。


    毫無疑問,燈籠所在的地方,自然成了古靈夕本能想去的地方。


    越走近,眼中越亮,腳下的漆黑一片,也在距離的逐漸縮短中變成了一條鋪滿青石的小路,凸起的光滑圓石清楚刺激著她的腳掌。


    一條青石路,越來越清晰地出現在麵前。


    燈籠停下的地方,好像有一道門。古靈夕加快步伐。


    果然,兩盞燈籠分別停在了一道“大門”的兩端,說是門,其實就是用三根一模一樣啊的粗大黑色木柱搭建而成的“門”字形玩意兒。雖然簡單,可以那巍然矗立的氣勢,瞬間便能壓下你所有輕視的念頭。


    人影?!


    古靈夕晃晃腦袋,又揉揉眼睛。


    沒錯,真的是人影,還不止一個,起碼有十來二十個,整齊地排成一列,緩慢地朝那“門”裏移動著。


    古靈夕跑上前,終於看清了“門”前的一切。


    男女老少,打扮各異,垂手低頭,神情呆滯地挪動著步子。而隊伍最前端,也就是“門”下左側的地方,擺著一張老舊的漆木方桌,桌上擺著一本攤開的線裝冊子,旁邊一個茶壺一個杯子,桌後坐著個白衣人,執筆在冊子上寫著什麽,然後舉起茶壺,朝杯裏倒了三下,遞給他麵前的一個老者。


    老者聽話地接過來,沒有半點疑問,仰頭骨碌碌地喝了下去。


    白衣人看看遞迴的茶杯,朝他揮揮手,隨即便見老者顫巍巍走進了“門”裏,身影在黑暗中漸漸虛離,很快消失。


    然後便是個年輕男子,在然後是個中年女子,每個人都跟那老者一樣境遇。


    隊伍越來越短,站在最末的古靈夕不知如何應對,竟不知不覺跟著那群人走到了白衣人麵前。


    “姓名。”白衣人頭也不抬,翻開冊子上新的一頁,筆尖停在頂端。


    “我?!”古靈夕指著自己的鼻子,順嘴答道,“古靈夕。”


    筆尖輕動,白紙上轉眼寫下了她的名字。


    “生辰八字。”筆尖又停在了她的名字後。


    生辰八字?!古靈夕心下一驚,鍾晨煊的警告直入耳際。


    “你問我八字幹嘛!”她警覺地反問,“你是什麽人?”


    白衣人的毛筆微微一動。從剛才到現在,沒有人向他發問。


    “生辰八字!”對方又問一次。


    “憑什麽告訴你!”古靈夕火了。


    “生辰八字!”白衣人再問,很有耐心,並且緩緩抬起了頭。


    古靈夕倒抽一口涼氣:“老……老鍾?!”


    鍾晨煊的臉孔,被長長垂下的黑色頭髮遮住兩頰,由此而生的陰影令他顯得比平日清瘦許多。


    “你怎麽在這兒?還穿得這麽怪裏怪氣的?!”她彎腰撐在桌子上大聲質問。


    “生辰八字。”鍾晨煊問了第四次,末了不忘加上一句溫柔的,“靈夕。”


    古靈夕像被釘子紮到一樣,嗖地直起身子,萬般疑惑地盯著麵前的人。


    靈夕?!那老牛幾時這麽親昵地稱呼過自己?!


    驀地想起在鍾家大宅,那傢夥拿“魅”那個棋子變出個自己來嚇唬她,前車之鑑,莫非這怪裏怪氣的鍾晨煊……也是個冒牌貨?!


    “你要我八字幹嘛?!”她搖頭,“不說清楚理由,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淺淺的笑容僵在鍾晨煊的臉上。


    “渴了麽?!”他往茶杯裏到水,依然三下,淺褐色的液體剛剛過杯子的三分之二。


    古靈夕正要說不,卻不料被對方一把抓住了右手。


    “你應該很渴的,對吧。”


    鍾晨煊咧開嘴唇,露出她從沒有見過的怪異笑容。


    被握住的手掌突然如火燒,無形熱浪直竄到全身,最後匯集到口舌之上,前所未有的焦渴,身體都像被烤幹一般,古靈夕立時生出喝光一條河的水的強烈念頭。


    “喝吧,這茶水非常解渴的!”


    他鬆開手,把茶杯遞到她麵前,杯裏的液體漾動著著百般誘人的光。


    好渴,好渴,好像要燒起來一樣,古靈夕舔著幹澀的嘴唇,顧不了許多,接過了茶杯。


    “啊!”


    當杯沿已經挨到古靈夕嘴唇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大叫。


    胡庭優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突兀地竄了出來,看那姿勢,八成是被人一腳踹了出來,借著一股狠狠的腳力,猛撞在了古靈夕背上。


    她失了重心,猛朝地上撲倒下去。茶杯脫了手掉在地上,沒碎,茶水灑出來,在地上冒起一股青煙,帶著怪怪的苦味。


    古靈夕揉著手肘從地上爬起來,回頭見是那個跟她水火不容的胡庭優,竟忘了發脾氣,到像見了故人一樣高興。而那灼得她難受得想死的口渴感,也在此時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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