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霜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被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人毆打,空氣中彌漫著酒精的味道,她眼睛一眯,正想反手弄死那個男人,身體卻驀然失去了控製,也不再感覺到疼痛,她的神魂被擠到一邊。


    她隻能看著被男人暴打的男孩發出呻吟聲和求饒聲。


    負霜出言提醒:“快跑啊,你還等什麽呢,他會打死你的。”


    李文,也就是那個正在挨打的男孩,不知道是誰在跟他講話,但卻死死閉著眼睛,對提醒的話語充耳不聞,仍舊哭嚎著不挪窩。


    負霜見他不敢跑,便再次提醒:“抱住頭,縮緊點,縮成一團,這樣就不疼了文文。”


    這次李文聽從了這個建議,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竹竿兒似的胳膊環住腦袋,縮成一團忍受著醉酒男人的毆打。


    過了一會兒,男人似乎打累了,大口喘著粗氣,狠狠踹了李文一腳後轉身走進了房間,片刻之後,房間裏傳來女人的哭聲。


    “那是誰?是你媽媽嗎?”


    李文躺在泥巴地上,沉浸在周身的痛苦中並不作聲。


    負霜的心被揪得緊緊的,她奮力衝破了桎梏,神魂再次將原主擠開,接著便感受到了全身各處傳來的疼痛,她“嘶”了一聲後掙紮著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屋子裏走去,從門檻邊上隨手拿起了一把斧頭。


    走進去一看,渾身酒氣的男人正騎在女人身上拳打腳踢,嘴裏的話語粗俗不堪。


    負霜一斧頭甩上去,李文瘦弱,年齡又小,力氣有限,負霜看準地方一斧頭打去,男人脖子上的油皮都沒擦破,但他還是立刻翻了個白眼倒了下去,沒一會兒就鼾聲震天。


    哀聲哭泣的女人推開身上壓著的男人,艱難地擠出來,抱住負霜啜泣。


    負霜沒忽略女人走過來時真正一瘸一拐的腿。


    女人是李文的母親。


    她剛剛隻是看著李文被打,並沒有出來阻止,負霜能理解她的膽怯。


    人們喜歡誇讚女性為母則剛,但不是每一位女性都能做到的。


    這次的世界有些特殊,負霜不是直接穿到原主李文的身上取代他繼續生活,而是利用了寰輪眼,將時光倒回到原主小的時候,以第二人格的身份與之共生。


    任務目標是救贖,救贖李文。


    一道微弱的童聲從腦海中傳來:“你是妖怪嗎?”


    負霜任由女人哭泣,然後趁她哭累了便不聲不響地出去。


    神魂一顫,身體的控製權又回到了李文手上,他全身上下地摸著,然後呆愣地揉了揉揉眼睛,小聲詢問:“你還在嗎?”


    “在呢,我不是妖怪。”


    李文沒有重生,這就是年幼的他。


    尚且還是個孩子的他不太明白現在的情況,初生牛犢不怕虎,他並不覺得負霜是什麽可怕的存在,很輕易地就交付了信任,於是蹲在牆角,與負霜聊了起來。


    “你不必出聲,就在心裏問,我能聽到,我不是妖怪,不會害你。”


    “那你是神仙嗎?剛剛爸爸打我,是你要我跑的嗎?”


    “我是你的守護神,是我讓你跑的,你為什麽不聽我的話?”


    “還有神仙會保護我啊!”


    李文兩眼發光,但很快就眼神落寞,又髒又瘦的手摸摸身上的傷處,疼得齜牙咧嘴,然後噘著嘴輕聲道:“不能跑,跑了爸爸會把我吃掉。”


    負霜知道他原本的人生經曆,對他有些許同情,但還是要問,這並不是戳他痛處,他需要交流,健康的交流對他的成長很重要。


    “人不能吃人的,我剛剛被老天爺派過來保護你,你不能騙我,你爸爸怎麽會吃人呢?”


    李文對於負霜的質疑有些著急,皺著眉頭想要解釋,努力地回憶過往來佐證他的說法。


    “是真的,我不聽話爸爸就會吃掉我的,哥哥就是因為不聽話,就被爸爸吃了,他說我隻要聽話就不吃我。”


    負霜知道他說的是真的,繼續溫聲哄道:“那你聽話就要挨打,不聽話就要被吃,你寧願挨打?”


    李文苦著臉思量,到底是挨打比較疼還是被吃掉比較疼,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結果,隻能給自己找補:“他很快就要走了,他要走很久,等他走了就不會打我也不會吃我了。”


    “他去哪裏?”


    李文想到父親即將離開,感覺周身都輕鬆了起來,輕快道:“去幹活,去賺錢,叔爺講他去賣羊,他們都誇爸爸能幹,每次都能賣好多羊,賺好多錢。”


    他指著家中的房子,略有些驕傲地告訴負霜:“你看,我家的房子最好看,就是爸爸賣羊賺來的錢蓋的,要是他能不打我跟媽媽就好了。”


    他依然還有些天真,也是,不過六七歲的孩子,當然是大人怎麽說,他就怎麽信,從不會去思考,這十裏八村的都沒人家養羊,又哪裏買的羊來賣呢?


    負霜有意哄他多說些話,便問道:“文文,你見過羊嗎?”


    李文撓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我不知道,我沒見過羊,不過弟弟一定知道。”


    李文興奮地同負霜講述著,小手還在空中比劃著,“弟弟真厲害,他那時候才這麽小,就能去看羊了,我問他們,他們講弟弟去陪羊睡覺了。”


    李文不知道,他的弟弟現在也是羊了。


    屋子裏鼾聲如雷的男人,是讓李文又愛又恨、又敬又怨的父親,八十年代的今天,乃至幾十年之後的二十一世紀,那個男人都在這個愚昧不堪的村子裏有著極為響亮的名聲,在他死去多年也還被無知的村民羨慕著。


    即使他抽煙酗酒、吃喝嫖賭、脾氣暴躁、動輒毆打妻兒,即使他無惡不作,不久之後就會被警察抓捕並執行槍決。


    因為他能掙錢,因為現在的他是村子裏最富有的人家,哪怕這錢是從別人的骨頭中抽出來的骨髓,哪怕這富有是建立在除他以外所有人的血淚之上。


    他是個人販子,李文的父親李大奎是個拐賣了很多婦女兒童的人販子。


    他不僅拐賣了別人家的女兒、小孩,他對自己家的人也沒有半點手軟,動輒打罵的妻子和二兒子李文,被他吃了的夭折了的大兒子,還有被他當做羊一樣賣掉的三兒子。


    人們都很恨人販子,都由衷地希望人販子不得好死,連帶著希望人販子的親朋好友都一生坎坷。


    很不幸,李文就是這個親朋好友中的親,他的一生艱難坎坷,有人覺得他的悲慘是神明對他父親的報應,他自己可能也這麽想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我替炮灰找場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偏心老母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偏心老母親並收藏【快穿】我替炮灰找場子最新章節